原著也会被文豪本地化吗(102)
“别担心,医生说只是有些没休息好,没有别的问题。”我冲着他摊了摊手,露了个笑,“等这次从日本回来我就好好睡个几天,你也宽宽心。”
开题答辩完就是寒假,洛源生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干脆以本地实习之名租进了我家,帮忙料理着其他的事务。听到我说的话后,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问道,“这次去哪?大阪、京都还是横滨?”
“可能去东京找一趟那个作者,那边最近有个活动。”我收拾着行李,“毕竟他是创造那个世界的人,我想找机会去问问他有没有线索,或者有没有可能把我也写进那个故事里,当一个没有名字的路人甲就行。”
“可是按你的意思……他的主线里织田作不是已经……迎来了终局?”洛源生迟疑着。
“是啊。”我叹了口气,“但异能世界里的办法总比现实里多,文豪里写跨越时空生死的作品的人可不少,复活总不会像现实这般天方夜谭。”
洛源生又在纸上写写画画着。我知道他是在评估我的状态。桌上那叠厚厚的心理学书是他当着我的面拿回来的,我并不排斥他这种大大方方的暗示,因为我知道我真的没有妄想症。
我只是想织田作想得快疯了。
可惜,又是一无所获的一次旅途。我在拜访结束后坐车去了大阪,在自由轩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咖喱饭。店里残存着三次元作家织田作留下的痕迹,我拍了张照留作纪念,却没有太多留恋。
和我在自由轩一起吃饭的永远是那个红发蓝眸的男人,是为了安慰我决定要为我写书的织田作。
夜间的寒风袭来时,我又在不自觉间转道去了法善寺旁边的那家夫妇善哉。法善寺横丁经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我踩着幻想中的他的影子,朝着寺内的不动明王浇上了一瓢满含祝愿的水。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送回那个世界吧。”
灯笼里的烛火灰暗,冬季的寒风更是让这四通八达的小小寺院没了过客。只有我一人呆呆地伫立在那里,无声地等待着一个不会到来的奇迹。
遮蔽着月亮的乌云渐渐散了,皎白的月光洒了下来。我忽而想起了出版社还未评选出结果的征文竞赛,以及种田山头火的那句俳句:
皎洁白月升,若吾妻吾子。
“若吾妻……”
低低的呢喃声里,月光笼罩下的庭院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形。我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扑了过去,却差点栽了个趔趄。
我眨了眨眼,在意识到这只是个虚影后,又不敢眨眼了。
织田作穿着的是前往法国前那次约会里我曾夸过的那套装扮。黑色的风衣在晚风间猎猎作响,而他只是虔诚地闭上了眼,像是倾尽全部的心力,浇灌出唯一的一个愿望。
“我妻昭也,你要平安喜乐。”
又是倒错。
《天衣无缝》里他那么想走,我却只祝他长命百岁。现在我这么想回去,他却只愿我平安喜乐。不同的时空之下,我们又多了一份相同的奢求。
以泪水浴佛,会多得他的垂怜吗?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因为很快,我就发现我开始渐渐淡忘文野世界里曾经发生的一切。第一次见到太宰先生时的那种恐惧本该那样鲜活,可当我再看那处文字时,我竟已琢磨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我居然无法对我写下的文字共情了。
像是画家失去了光明,音乐家隔绝了听力。我不是贝多芬,没有勇气仅凭关上窗户的心灵奏响命运的交响,在那一瞬间,迎接我的只有灰白和惶恐。
如果一切都从活脱脱的三维记忆变成二维的故事,我还能回想起他的面容吗?
不是漫画或者动漫里的只言片语,而是现实里完整的他。
我必须得抓住点什么。
曾经试图博得孩子们欢笑的达达主义画作必须往现实主义进化,我开始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绘画的学习和创作之中。授课的老师说我不算是天赋异禀的那一挂,但胜在精细。对我来说这也就足够了。
我将自己复原的漫画同样发布在了网上,以《和织田作的同居日常》为之命名。漫画的热度重新带起了同人文的热潮,我的读者似乎又成倍地增长,我却只庆幸于在我彻底忘记之前,我尽可能多的保存下了我们的回忆。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一条私信消息。对方是一个研究唇语的技术人员,看了漫画后好奇我笔下关于我妻和织田作分别时那处场景里唇语的内容,于是提出了想看核对答案的请求。我无奈地回道:【非常抱歉,因为这些都是我梦里出现的灵感画面,所以我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我自己都还在联系专业人员进行破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