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本来显得非常肃穆冷静的脸上也展露出了动容的悲戚，她把报纸放到了一边，把眼镜摘了下来，像是麻瓜一样用手绢细细地擦拭着，好像这样能让她的注意力更集中一些：“克劳斯不知道，他不知道。一直等到消息从但泽辗转到伦敦，又被人传到破釜酒吧，他当时还在喝黄油啤酒，他最喜欢喝这个，苏珊也喜欢，他们夫妻俩都是酒鬼——他在那个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我不会忘记他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就坐在原地，什么话也没有说。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把这间店面盘给了我，还有他的笔记，里面记着他欠人的东西。我想你认识克劳斯，应该知道他是一个很喜欢随口就承诺送人东西的家伙，他都记着。”

女巫在柜子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本旧的笔记，里面写着一些他的闲话，跟苏珊的约会，还有他随口答应的一些空头支票。她一行行地眯着眼睛找着：“里德尔……哦，是里德尔，我记得，我经常翻，所以对这些名字都有印象。他欠过你一本童话故事集的下册，还有手链，旁边打了个标记，我不太懂他这些标记的含义，不过故事集倒是还在。”她把故事集上的灰尘拍了拍，递给了汤姆：“人年纪大了，总是会说个不停……不过克劳斯，虽然他现在被通缉了，但是即使魔法部的官员到我的面前来问我，我也会如实地告诉他们，他是个好孩子。”

汤姆接过了故事集，递给了佩格。她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兴奋，无精打采地趴在玻璃上。她看着这间店铺，像是想跟汤姆说什么，但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咬住了故事集，然后下巴搁在了故事集封面上，三个小孩各自举着武器对抗着巨大的骷髅，他们在封面上跑来跑去。骷髅的旁边铭刻着它的名字：死亡。

“他被通缉了？”汤姆微抬起头，好像回忆起了来的路上看的通缉令，里面确实有一个人长得很像时克劳斯先生。如果是平常他对这些不会感兴趣，不过克劳斯的下落有关蛇骨手链的来历，他不得不耐下性子进一步询问。

“是……他回到了苏珊的家乡，那里还在打仗。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找到她的尸体。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但是他使用魔法的时候被麻瓜看到了——数量相当多的麻瓜。跨国处理这种事情一向很麻烦，他应该要被逮捕，可是他逃了，因为他还没有找到苏珊的尸体。那个负责追捕他的魔法部职员也死在了那片区域，他们认为是克劳斯杀死的，我不这么想……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认为克劳斯敢做这样的事情。”女巫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想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逼回去，她微扬起下巴：“毕竟……他可是一个当初被我告白的时候，直接吓得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后来也有人说他最后找到了苏珊的尸体，只剩下一根手臂，戴着她最喜欢的手串。还有人说他没有找到，但是在那片废墟里留下了自己的手臂。反正……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如果你要找他，或者有一天找到他的话，帮我告诉他……”女巫的嘴唇颤抖着，好像几乎有话脱口而出，但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凝视着一个地方，轻轻地说：“这次逃掉了就不要回来了。”

汤姆离开了杂货店，他仍然一无所获。克劳斯和手串的这一条线索断掉了，虽然克劳斯本人并没有死，但很显然短期内不会在英国境内出现。汤姆还在思索的时候，听到了佩格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冰凉的蛇鳞贴着他的脸颊。

佩格没头没脑地问：人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第96章 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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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格在无所事事的时候，会把故事书翻来覆去地看。她用蛇牙咬着书页，把它们摊开，然后书里的小人们就开始在自己的世界里演绎故事了。佩格把下巴放在冰凉的桌面上，兴致盎然地看着它们动来动去。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佩格看完了好运泉的故事，倒霉爵士和伤心女巫在好运泉的沐浴下相爱了。——书里是这么写的，可是佩格不懂什么是相爱，为什么他们会在爱里摔跤？

克劳斯先生送的第二本故事书里，是男巫和毛心脏的故事。不想自己被愚蠢的情感左右的男巫，用黑魔法把自己的心脏剜了下来，藏在秘密而安全的地下室里。从此他就失去了感情，不会再流泪，也不会再痛苦，也再也感受不到爱。可是他的仆从都笑话他可怜，永远没有女巫愿意喜欢他，于是他发誓一定娶最美丽的女巫。他用自己的外表和财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少女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是一个阴暗丶冷漠的人。少女说：你给我看看你的心脏，如果它是光滑的，那我就嫁给你。于是男巫带着她到了地下室，给她看了自己的心脏。因为常年看不到阳光，心脏长满了黑而浓密的长毛。少女希望男巫把心脏放回去，她说：我会让你重新站到阳光下面去，让你重新被广袤的爱包裹着。可是男巫照做之后，却变得残忍粗暴，少女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可是他没有。于是他想把少女的心脏换成自己的，在他选择这样做的时候，他们一同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