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言语几句，薛蟠便力邀江霖吃酒做耍。

江霖也知道，这是谢自己出力的意思，又有薛蝌这个言语有致的妥帖人，倒也乐得过去顽一回，也是结交的意思。

及等散了场，江霖自去料理事务，倒是薛蟠并薛蝌两人骑着马回去，薛蝌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提了一嘴：“既然那老道颇有效验，大哥请他顺道再与我们家算一算，岂不好？”

薛蟠悻悻然一挥鞭子，有些酒气上来的，当即打了个酒隔，歪歪斜斜着道：“有什么好算的？如今也就这么着了。再要让你嫂子知道了，闹将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薛蝌一顿，终究还是道：“那更该与大姐姐算一算姻缘了！”

这话说来，薛蟠顿时怔住，扭过一张酒醉红了的脸，半日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307章 烟霭

薛蝌叹道：“也不为旁个,实是瞧着大姐姐辛苦，又想着家里事多，竟也耽误了她。如今择婿，又须仔细,总要慢慢寻摸明白,方才是个齐全。这么一算,总觉得时日倒又不够了。”

见他这么说,薛蟠内里一想，便以为是宝琴出阁,现今略有一二分不如意,他才这么着。同是心疼妹妹的人，这一番心思,他倒也能领悟，因有些悻悻然道：“还不是因为那贾家……”吐出半句话，他面色突然一变,却是前头吃得酒多了，忽得有些翻涌上来，不由得打了个嗝,肚里一顿翻墙倒海，差点呕了出来。

旁边的小厮原是惯常伺候的，一看这面色就猜出七八分来，忙喝住了人，又扶着薛蟠下来,甚么解酒石茯苓香的一通上来,拍胸拍背,叫嚷着要茶,好容易安抚了薛蟠。

薛蝌在旁看着,倒有些无奈，只得吩咐自己的小厮去那边铺子里用银钱换些热茶凳子一类东西，自己搀扶着薛蟠言语，才不又生出些旁事来。

幸而今日薛蟠吃酒还算不得太多，略略舒坦了些，便重要骑马回去。

薛蝌因劝他：“横竖今日也无事，何必赶着回去？二来，前头也未必不是马上颠簸才难受起来。宁可多走两步，也强于自己难受。大哥要是嫌太慢，我已是打发小厮往前头我们铺子里寻个马车来，也是一样的。”

他这一番料理，薛蟠想了想，也没强求，点头应了事。

兄弟两人等了一盏茶有余的光景，便有了马车。虽不如素日所使的体面，倒也算干净整洁。他们便也没多说什么，一径到了车中安坐，复又说些旁话来。

薛蝌只说这一通话只是起了个头，那边薛蟠却是记在心里，一等回去，便将这事与薛姨妈提了两句。

听是这个，薛姨妈也有些喟叹：“也是我耽误了她，旧年只说妥当的，谁知如今又是这么个情景。幸而咱们家也没旁事了，后面慢慢与她寻摸个好人家，总让她称心如意才是。”

薛蟠听了，却有些悻悻然：“都是那个贾宝玉……”

话还没说完，薛姨妈便啐他：“混说什么？这些个事，自然是长辈做主，哪里由得他们去？早前不过是图个结交情谊，使他们心中大概知道个情景，也好如意。正经的大事，谁个能自己做主？

就是你，前头瞧中了人，也须得父母做主，哪里能有私情？你妹妹素日是个稳重的，能有这个心？就是宝玉，现今虽与林丫头定准了姻缘，也不是他们自己私情，原是自小相熟些，长辈瞧着又合适，便做个主，好让他们日后如意罢了。”

薛蟠虽有些不信，但想着宝钗素日情景，也不免有些信服，竟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只是如今当着薛姨妈的面，他也不肯强争，又不是什么好话，便只得哼哼道：

“那依着妈的话，如今咱们又怎么与妹妹寻一门好亲事？咱们家的根基，原在南边儿，现要在这一处落定，自然要在这里做亲事的。偏如今舅舅家、姨父家都有白事，越发不好沾这个，且瞧着声势也多有不如旧日的。现要寻亲事，又怎么寻去？只使那些官媒婆去寻？”

薛姨妈也没想到，薛蟠倒是能虑到这些个，可见这一桩事，他也是正经留意过的，当下也不忍再呵斥，只得道：“从来姻缘天定，宝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不拘什么法子，自然能寻到她的归宿。这官媒婆虽未必妥当，总能先问到些人家，咱们看中了，再掂量掂量，也未必不妥。

何况，虽然你舅舅姨父他们家中居丧，到底有深大根深，枝叶繁茂，也未必不能寻出个好人家。咱们托了官媒婆，他们听到消息，自然会问一句两句，或是荐个人家，都是有的。你妹妹这么个人品相貌，难道还愁人家不成？”

她这一通话说得颇有情理，薛蟠听了，也觉有几分道理，倒也应承下来。可从这屋里出来，他转眼就瞧见宝钗正立在池塘边，意态闲淡，怔怔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