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菩提心(49)
的化身。
三藏要来扯悟空的手尚且只伸出了一半,悟净要劝师父的口尚未张开,八戒刚嗅完挎在胳膊肘上的篮子的香气抬起头。
顷刻之间,先前浅笑吟吟同三人说最爱斋僧的少女已倒在地上,鬓间插着的不知名字的山野鲜花已染上猩红,额间血流不尽。
三藏倒抽了一口冷气:“悟空!你一年前既亲口同我认了错,如今为何又加行凶,伤人性命!”
悟空尚未因为打死一个寻常妖精而过多在意,只辩解道:“师父,这女子乃是妖精。不信你且看她带的素食,都是些什么变化。”
三藏闻言看向八戒拎着的篮子,悟净八戒一同低下头,看见篮中乱动的□□长蛆。
惊得天蓬干出了卷帘旧事,只将那一篮子先前的面筋馒头,在地上摔了个干干净净。那几只□□落在地上,晕了几晕,然后聒噪着跳开了,路过三藏裾畔时,法师提起袈裟后退了两步。
误会解清,皆大欢喜,悟空只当事情这般过去,转身去拿摘来的果子。
然后听见二师弟气愤唆嘴道:“师父,这女子只懵懵懂懂挨了一棒就亡了,哪里会是什么妖精?只怕是师兄怕你念那咒,使了障眼法来哄你。”
悟空没来得及转回身。
他只觉一个头疼,便跌在那满枝熟透的果子中。
果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戴金箍的人闭着眼抱着头慌忙哀求:“师父,别念!有话好说。”
“无话可说。”三藏的肩膀因恼怒尚在起伏,“似你这等穷凶极恶之徒,参什么禅念什么经?取经又有何用?我只当从无你这个徒弟,你回去吧!”
原将此事作平常的心一抖,悟空下意识仰头看向身前人,全然忘了头脑尚在昏疼,一骨碌爬起身在三藏面前跪下:“师父,昔日幸得菩萨指点,又蒙师父救我出山,大恩未报,怎敢离去?”
之后不知说了多少软语,眼底含泪,道不尽的凄惨。
三藏极少见他这样,生出不忍:“罢了,只饶你这一次,决不可再犯。”
然后在四人行不过三里处,又见悟空抡圆铁棒,一棍子打杀了来寻那妙龄女子的老母亲。
母女二人,两条人命……
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如今这般无冤无仇无辜的两条人命,却丧在自己徒弟手中……
三藏觉得自己有些坐不稳马,他也确实从马上滚了下来。勉强扶住一旁的巨石,口中却想不出任何斥责的话,只记得先前的紧箍咒。哆嗦着唇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才终于缓过神:“你回去!”
“师父,她们皆是妖精变化,你错怪我了……”
相同的借口,倘若先前一次,三藏尚将信将疑;可如今那些将信将疑都转成了自欺欺人:“俗言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像你这般将人打死了一个又一个,我不听你辩解,你快些回去!”
却又耐不住悟空又苦苦哀求。
年轻的法师将袈裟挽起,背对悟空翻身上马便行,不敢去看此间景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再饶你这一次。”
悟空看着远去的人,不知该为他的宽容欢喜,还是为他不信自己的话委屈。
可是,这两番明明是同一个妖精,他们三个却都不认得。那妖精既未打死,必然还会再来,到时自己岂不是连伤三人不知悔改?
可若由那妖精放肆……
悟空不愿再过多思索,只是在第三次看见那妖精时,再次抡圆了铁棒。
那妖精吃了先前的亏,只往八戒悟净身后躲,已经耳聋眼花杵着拐杖的老人躲闪起来出人意料地灵巧;他的师父了长了先前的智,却不觉这变化的拙劣,极迅敏地念起了紧箍咒。
悟空有些想笑,又止不住地头疼,那原本举起的金箍棒,只能砸在地上勉强支撑他不跌倒。
这妖精此番不除,必然还要再来,却不知到时要变个女婿还是孙子?可人言事不过三,对方三番两次戏弄,看低他昔日名头事小,唯恐她要害你性命啊——师父!
棍起,棍落。
唯见风雷折倒山巅树,跌进溪泉,斩断逐鱼火赤练。
漫天雨落无声,天旋地转,悟空只在隐约听见一句“师父快看,那老头变成了一副骷髅”后,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醒时天色已晴,悟空偏头,看见一院竹影摇曳。他从床上起身,看见一旁案上的药碗同碗底一个飞扬的药字。
悟空并不去动,径出房门,听得有人进院,他闻声看去,见得熟悉的鹤氅。
悟空快步跑去时,那鹤氅成了白袍,竹影成了飞雪,那人面上的笑容成了怒色。
悟空不待他开口时便觉头颅一疼,终于从浩瀚的虚幻中收回五感,看清面前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