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菩提心(48)
悟空仍旧不答。非他有意,实在是他,太久没遇上一个敢与之谈起那人的人了。哪怕觉得以那人的宽容,便是自己真说出了什么,亦不会真被贬至九幽之下。
可是他却不敢再见到哪怕半分,那人的失望神色了。
许久,他才终于承认:“去了。”
“没见到他?”
悟空想起洞中所见,感慨随生,“早已人去楼空了,他并未见我,只留下了这个。”
悟空说着极小心地从项上取下一条红绳,上头还系着牧童先前赔给他的一支竹哨,如今又多了薄薄一根竹片。悟空将那竹片取下,递给身侧站着的镇元子。
他其实想问镇元子那人搬到了何处,但那人既已愿意为他留下指示,自己又如何敢再得寸进尺?
镇元子接过看完上面的八个字,再看向悟空时竟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好似那目光在重重心绪中翻滚了好几遭,才听得他道:“悟空,想来你在天庭几百年,还没有听见过你师父的名号吧?”
“你若有心,求取真经后仍回此间,彼时我同你叙一叙你师父的往事?”
镇元子说完,仍将竹片递与他,并不待回复便揭过了这一约定:“走吧,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打两个人参果,为你我结为兄弟做祭。”
悟空心下生出许多猜测,但镇元子不言,他亦无从追问,只得默默记下了这一约定。
不过,悟空总觉得这结拜有些怪,“那结拜我先前也未曾答应,只当说笑罢。”
“凡间尚有忘年之交,你与你结拜,皆因你脾性同我相投,乃是你我二人之事,何必拘泥?”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但人参果不如免了,已经吃过两个了。”
而且也不太好吃,悟空默默补上。
“不过吃了今日人参果会上一个罢了,至于日前那一个,”镇元子下一句话好似平地起惊雷,“悟空,想来你不知,你师父五百多年前曾向我讨过三个果子。”
镇元子回想彼时,他虽觉得这话不像菩提的性子,但只当好友说笑;何况后来那人去得干脆。竟是日前得了清风明月禀报,方才恍然大悟。
悟空知道堂堂地仙之祖不至于拿这种话框他,可倘若如今叫他领会这一句话的意思,他竟领会不出。
镇元子却定叫他领会:“正是你们师兄弟日前吃下那三个。”
“你若有心谢他,在西行路上多领会民生艰难,也不枉他替你周全这一回。”
悟空思绪忽有些飘远了。
相同的话,叫他记起去年离了新拜的师父去龙宫喝茶,回程去看那个由年里转世的孩童时,那孩子只是躲在竹篱后,又害怕又好奇地打量。倒是那位老人,幼时曾由自己一笔一画教着写字的牧童,苦口婆心劝他:
“您是天上仙官,自然不懂我们平民百姓的苦痛。您或许觉得我们怕您是以貌取人,可我们肉体凡胎,任凭碰上一位有你一般本事又比你凶残的,我们又有几条命活?”
“幼时我便知您善恶分明,不得有瑕,但世事难周全。”
“那位长老心慈面软,他既救了您出山,您又何必容不得他大着胆子说教您几句?”
悟空说不出彼时的心绪。
他好像没有丝毫恼怒,反倒欣慰于当初还要自己教道理的孩子长成这般。又慨叹于岁月荏苒,那个牧童绝不会这般循规蹈矩地同自己说话。又叹自己眨眼间的年岁,却以足够旁人走一遭。
但悟空彼时对于那些话,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不想如今,那些话却又只字不漏地浮了上来。
相随着的,还有幼时那人曾说过的话。
他说:“众人爱己,便觉得爱人是累人的事,待日后发觉长久地爱己除了虚长年岁别无他用,你的师兄们就明白了。你师兄们现在的心境,你日后也会明白的。”
自己彼时争辩日后才不会这般,但其实,他已经变成那般模样了。从在花果山称王称霸便变了;或许再早些,在他炫耀变化之功前便已经变了。
只是那人,从来没有对他们的这些变化苛求过。
悟空从回忆里拔出心神,没有看镇元子。他看着天上的明月,音色泛凉:“多谢,我日后会谨记的。”
第26章 分道
相较于先前一直在途中奔波,五庄观救活人参果树后这一段着实算少有的安稳日子。但时日一久,年轻的法师便忍不住焦忧取经大业,叫了三个徒弟要继续赶路。
镇元子送几人出门,临别叫住悟空:“我知你不爱求仙问卜,但还是送你一卦——便是善事,也不要急躁才好。”
“多谢贤兄!”悟空拱手告辞。
然后在几日后的白虎岭,看见妖精幻化成的妙龄女子时,干脆利落一棍子打杀了白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