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77)
全然陌生且失控的体验,让她本能地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个好信号。
周旋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那点一闪而过的微弱念头开膛破肚地拆解开,话就已经从嗓子眼说出来了,快到似乎有转移注意力的嫌疑。可她为什么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要这个做什么,改行收破烂了?”
唐遇礼偏头看她一眼,又是那种令人不爽的眼神,他低声说,“你真的不知道?”
“你们男人都习惯用打哑谜的方式说话?”周旋想也没想直接问,她最讨厌自诩精明将话说得一知半解让人去猜。
看起来高深莫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仔细一剖析全是见不得人的废话。
这样想着,喉咙突然细密作痒,早就被抛在脑后的感冒时不时发作,周旋忍不住咳了几声。
似乎预料到唐遇礼会以此为突破口开始说教,她决定先发制人,撑着台面往后仰了下,“你是不是抽烟了?这股味呛地我咳嗽都出来了。”
没想到周旋会倒打一靶,唐遇礼顿时气笑了,旋即像是意识到不对劲,很快将这点微末不合时宜的情绪变化收拢。
“你是无赖吗?瞎话张口就来。”他不紧不慢地道,“明明是你感冒还没有完全康复,就跑来过瘾抽烟。怕我说你所以倒打一靶。”
唐遇礼声音偏沉地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周旋,惜命一点。”
周旋发现,他似乎习惯在情绪激动或进行大总结时刻意点明对方的名字,好端出一副郑重其事的认真态度,提醒对方予以足够的重视。
所以在唐遇礼出声叫她名字的那一刻,她条件反射地认为他好为人师的毛病又发作了,想越俎代庖教育她。
事实上,他这么做也不是一两次了。
但周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以这句简单的话作为长篇大论的收尾,出人意料的同时又归属意料之中。
他是第一次和人说这种话吗?她不知道。
她只清楚在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轨迹中,成年后一路疯玩了好几年,平生头一次,有人劝她惜命。
老一代长辈才会说的话。
无趣、烦人、啰嗦、只是一句泡在毒鸡汤里令人反胃的陈词滥调。
午后炽热的阳光探破层叠树荫的防线,最滚烫的那缕准确无误地照进她眼底。
周旋不适地蹙着眉头,默默揣在衣兜的手用力收紧,直到指甲扣入掌心的痛楚传来,绵密地如同一张亡羊补牢后的网,圈出一块熟悉的安全区域。
终于寻找到喘息空间,她目光很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又在教育我,搞搞清楚,你是苗苗的老师,不是我的。”
唐遇礼直勾勾注视着她,“不是教育,只是希望。”
第33章 斗艳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纸稿草图全部对应每一幅壁画的扩缩比例画完之后, 周旋整理出需要用到的颜料,打算趁着目前连着半个月的大晴天开始修补工作。
因为涉及的工作量较大,个别地方需要用铁架打好基脚用以高空作业,来往频繁的材料交付, 在寺庙里引起不小的动静。
工具都是王潮生从山里农户家租来的, 把东西送来, 原地观望了一阵,似乎没有自己可以上手帮忙的地方, 闲着也是闲着,王潮生索性带着禾苗在一边观摩。
后面不知怎么演变成他跟着换上了防水围裙在下面帮忙递换颜料刷,偶尔和方知维聊聊天,但两人声音始终克制在低分贝阈值,原因是周旋嫌他们吵。
周旋工作的时候极其专注,对外界干扰容忍度很低,除了必要的上色问题, 其间基本不会和方知维闲聊, 目光全心全意集中在眼前的壁画上。
与日常散漫慵懒的状态判若两人。
迫近正午, 日头逐渐毒辣起来, 在太阳底下稍微站久点,人就跟被风化的湿巾一样肉眼可见变得干瘪蔫巴。
饶是王潮生和方知维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受不住, 精力肉眼可见变得虚脱萎靡, 纷纷抹汗扶额打起了退堂鼓。
反观周旋依旧面不改色地盘坐原地, 完全不受天气影响似的汗都没有出一滴。
方知维见状忍不住腹诽,不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名声鹊起,就这耐力起码秒杀自己在内的一大帮人。
似乎终于注意到旁边的异动, 周旋换颜料盘的时候分神看了方知维一眼, “快到点了, 剩下的收尾部分我来弄,你们先去吃饭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方知维晕头转向地放下东西,声音难掩暴晒后的疲惫,“师姐,你真的不热吗?要不我去买点冰饮解解暑。”
周旋体寒是从小就落下的毛病,这么多年一直不见好,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影响,起码在夏天,别人热地走两步就大喘气,她还能多加一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