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山(247)
刘佳宁想都不想:“她不会原谅你。”
盛淅两手一摊,示意这不就得了,又低头去看书。
太阳星星点点穿过花叶,落在凳上,书页溅上些许,有种属于十八岁夏天的执着。
刘佳宁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片刻后怔怔问:“有必要吗?”
盛淅:“?”
刘佳宁道:“有这时间你去做点什么不好?”
盛少爷抬起头,目光沉沉的,一言不发,示意刘佳宁继续陈述观点。
盛淅的秉性,其实非常寡言。
在他学生时代无数光环、极佳的人缘下,是他恶劣且毫不遮掩的性格:高傲、贪婪、激惹易怒——所幸他还愿意装。
如果有天盛淅懒得装了,那就是个目中无人、惜字如金,却会把人往死里草的混账。
刘佳宁莫名想打退堂鼓,鼓起勇气,说:“你们现在已经很远很远了。”
你们早已不再是同桌,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距离已成定局,刘佳宁想,连最坚贞不渝的情侣都会因距离太远而分崩离析,何况你们只有彼此没挑明的三年。
而余思归那样不可一世——她从始至终,连你的承诺都没想过去要。
在你们朝夕相处的漫长岁月中,她都将你摒弃在人生外。
刘佳宁闭了下眼睛,“所以我真觉得,你没啥必要知道了。”
余思归已经做出了不会回头的选择。
而天之骄子已经无须留恋这场年少短暂的相遇。
盛淅合上书,慢慢问:“你是在替她劝我么?”
“是。”刘佳宁承认,说话时想起思归离开她家前的夜晚。
刘佳宁坦白:“我们确实讨论过。思归说,有时彼此错过才是幸事。她说她知道喜欢是很好的,也是很有力量的,但也知道更有再‘喜欢’也力所不能及之事。余思归很理智。她问我,如何冲破现实的藩篱?”
——无论是从距离,还是从家庭。
余思归从小就那样骄傲不屈。
盛淅目光如烛火,沉静地看着刘佳宁,片刻后道:
“「错过」永远是借口。”
刘佳宁:“……”
“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盛淅在蝉鸣声中缓缓讲,“那些理由我难道没见过么?”
刘佳宁不说话。
盛淅似乎笑了起来,“考试太难了,我没复习那块儿,最后把数算错了,我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好所以考得一般……两个人离得太远了。差得太大了。没必要这么努力。随便找个别人不行么?见一面儿也太难了。”
刘佳宁一声不吭。
盛淅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不是你为我找的借口么?”
刘佳宁被盛淅一怼,当场怒从心头起:“余思归也是这么说的!”
“她这么说不奇怪,”盛淅慢条斯理道,“她不怕得罪我,替我找借口挺熟练的,但刘佳宁你应和她的意义是什么?”
刘佳宁没料到姓盛的逻辑这么难对付,已经接不住他的招子,只得直言不讳地说:“我怕她受伤。”
“怕我后撤?”盛淅问。
刘佳宁眼一闭心一横,说:“怕你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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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淅这次沉默了挺久,久到刘佳宁都觉得奇怪。
然后盛淅静静地问:“你知道「借口」是啥吗?”
铁血理科人刘佳宁,搜肠刮肚,“给自己找理由……?”
“差不多吧,”盛淅显然不太满意刘佳宁的思考,说:
“「借口」,是为了让自己脱离一件‘可能失败’的事儿,却又不想受谴责,而进行的自我辩解。”
刘佳宁心想放你娘的文人狗屁:“简称找理由。”
盛少爷根本不搭理,娓娓道:“不少人觉得人生分为「成功」和「失败」,成功皆大欢喜,失败就是狗屎。”
“但在我眼里,人生只分为「去做了」和「没去做」两种。”
刘佳宁:“……”
“去做了呢,管他有没有结果,反正一定会有变化;没去做呢,它就永远那德行,连半点儿改变都不会有,永远被动,永远没结果。我想的就这么简单。对于我和余思归的关系来说,也是一样的。”盛淅淡淡总结,“我向来不计成本,更不畏惧前路。”
“所以我从来不找借口。”
你思路也太他妈野蛮了……刘佳宁被堵的说不出话,气得发抖,但又在无能狂怒之中,莫名地对他心生一丝敬意。
这个少爷的高傲,源自灵魂深处的自洽。
刘佳宁憋了半天,不慎憋没了怒火,终于挤出一句:
“我好像懂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