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谋(210)

作者:莲静竹衣

“任何人犯罪,在我宫正司皆是要依罪定刑,即使是死罪也应当是接受刑罚而死,却不能让人在我这里饿死、病死。”齐佳裕德的声音听起来极冷,阴森森的不带半分人味。

“迂腐。”东珠冷冷一笑。

“这药,你喝也不喝?”齐佳裕德又问。

“本是多此一举,太过麻烦了,我不喝。”东珠把头一仰,索性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来人。”齐佳裕德又是一声吩咐。

东珠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两个强壮的宫女按着,又一人亲自将汤水灌入她的口中,她紧闭着唇不想喝,可是哪里由得她。

东珠分不清是药汤还是眼泪,就那样又涩又苦,一起吞了进去。

“你们在做什么?”康熙匆匆入内,得到东珠醒来的消息之后,他不顾曹寅等人的反对执意赶了过来,一进宫正司大堂就看到这样一幕,不禁又气又恨。

几个宫女瞬时松了手跪了下去,连同齐佳裕德在内,一起给皇上行礼请安。

东珠也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但此时她不知自己该如何自称,是臣妾还是奴才。这还是入宫以来第一次,害怕见到皇上,害怕与他相对。

康熙一把将她扶住,四目交会,竟然无语。

“这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齐佳裕德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怎么?朕如今也犯了规矩,齐宫正难不成也要责罚朕?”康熙黑着脸,亲自将东珠扶起。

“皇上。”齐佳裕德眼中神情颇为复杂。

“你们都退下,朕有话要单独同昭妃讲。”康熙说。

“皇上……”齐佳裕德还待再劝。

康熙已然怒极:“好个迂腐的东西,你当你这里是刑部大牢吗?就算刑部大牢,就算判了死刑,在秋斩前,还不许家人探监吗?”

“皇上如果只是探视,奴才自不敢拦。”齐佳裕德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退下。

“你,还好吗?”皇上坐在东珠的身侧,看着她几日未见,憔悴得已然脱了人形,不免心痛万分。

东珠瞧着皇上,努力抽动嘴角,仿佛是想笑,可是又似要哭。

“朕知道,你是无心的。朕什么都知道。”康熙眼角微湿,“可是朕什么都做不了。”

东珠摇了摇头:“皇上能来看我,就够了。”

康熙眉角紧皱:“你或许觉得朕是个窝囊的天子。”

“是东珠不懂事,从入宫到今日,都是东珠在给皇上添麻烦。”东珠看着皇上,仿佛才几日未见,原本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天子的眉目之间竟然有了些暮色,透着一种沉稳老练与坚忍苍凉,让人看了很是不忍。

“不,你不是不懂事,你是真性情。自那一日在南苑骑马,朕就知道了你的性情。也是自那一日起,朕就开始处处留心你。再后来,咱们每一次的争执、别扭,还有……在海淀,那转瞬即逝的快乐……”皇上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轻挽着东珠的手抚在自己的胸口,“你早已在朕的心里。”

对这一番感人的告白,东珠并没有应答。

她目光微扫,便看到了费扬古那熟悉的侍卫服,虽然眼睛只是瞄着衣袍一角,但是她仍然确定那就是费扬古。

该如何减轻他的悲伤,让他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意,不要妄动呢?

东珠想了想,便对皇上说:“以前是我太糊涂,如今才明白,人这一生总不能只为自己活,我们都有自己想要保全的人。为了他们,事事岂能随心所欲?很多时候,由着自己性子,到头来只是害人害己。”

看到一向骄傲的东珠此时如此心灰意冷,康熙的眸中浸满悲愤:“朕虽贵为天子,却无法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人,无法留住将要离开的人。这种感觉,让朕愤恨难平。”

东珠从康熙怀中挣脱。她再一次恭敬地跪了下去:“自入宫以来,东珠还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给皇上磕过头,今日原该补上。”

“朕不要你跪!”康熙伸手去拉。

东珠却越发郑重,大礼参拜:“明日不管结局如何,东珠都不会怨恨任何人。只是恳请皇上善待承乾宫昔日宫人。”

康熙神色越发悲凉:“你,还有何心愿?”

“长公主心如璞玉单纯无邪,就不要再多做责罚了。”东珠又是一拜。

“朕都答应你。”康熙将东珠扶起,“是否,还为你阿玛、额娘担心?”

东珠凝望着皇上,双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似明珠般散着温润的珠华,却足以穿过一切直抵人心最柔软的深处。

“皇上,东珠有句话一直藏在心里,原是不敢说、不敢问的,可是今日再没有不敢了。皇上可愿坦诚以对?”

康熙的心跳得极为厉害,他甚至有些许的慌张,这一刻终于知道什么是情殇,若是东珠对自己表白一句,即使为她抛弃一切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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