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221)

作者:绣猫

婢女不会这样不敲门就闯进来,令年怕是杨廷襄,忙将绫袄抓起来盖在身上,回头一看,正见慎年走进来。

两人各自一怔。令年心里却有些忐忑,两手紧抓着肩头的绫袄,见慎年脸上有些诧异,便说:“大嫂没跟你说吗?”

慎年见床上被褥半卷,衣橱里也挂着年轻女人的衣裙,明白是她搬了过来,而他这一阵不在家,当然毫不知情,便说:“她忘了吧。”他站在门边,手还在那黄铜把手上,令年想他要转身出去了,谁知慎年说道:“我能在这里待会吗?简直到处都是人。”脸上大有不胜其烦的意思。

令年还在踌躇,慎年便将门关了,还插了插销,径自走进来,见铜床里侧有一个可以让人半躺半坐的软椅,上头还有个绣花靠枕,慎年将靠枕拾起来,丢到床上去,又见椅背上还搭着一件薄薄的衬裙,便没有理会,在软椅里坐了,拿出一只烟卷来,点了火,咬在嘴里。

令年也不晓得他要待多久,那件绫袄穿也不是,脱也不是。正为难着,听慎年说:“你换衣服吧,不用管我。”说完,把脸别开,对着墙上挂的一副松石图,只顾沉思。令年看他的表情,很是平静自然,没有半点猥亵的意思,便打开衣橱,半遮着身形,脱下绫袄,换了一件鸭蛋青的软绸长衫、还有一条蓝绸镶滚的同色撒腿裤,然后背对着他坐在一边,将玻璃丝袜也卷下来,换上一双白洋纱袜子。

“有盛烟灰的吗?”慎年忽然问她,往手两边望了望。

时人仍是抽大烟,水烟,极少有习惯抽外国烟卷的。令年摇头,慎年便站起来,将窗子掀开一道缝,把烟蒂丢了下去。转过身时,令年刚把袜子换好,扭头对着镜子,正在理头发。

慎年看了一会她的侧脸,问:“杨金奎对你还可以吗?”

令年衣裳已经换好,心也定了很多,便对他微微地一笑,说:“还好。”他们兄妹,以前也常心无芥蒂地谈话,她一张口,便将提防的心都松懈了,笑道:“他不常理会我,我也不怎么理会他,各自干自己的事情,倒是很自由。”

慎年摇头:“既然结了婚,还是有点感情的好。”

令年道:“感情这种事,时间久了,总是……”说到这里,忽听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令年不由把心都提起来了,担心又有人闯进来。婢女敲了几下,不见应门,在外头说道:是大少奶奶见三小姐没有吃点心,特意叫送了参茶来。令年说:“不要,我躺一躺。”说完,侧耳聆听,等那婢女的脚步声远去了,回头一看,慎年一双眼睛盯着她,若有所思。

“总是怎么样?”慎年接着问道。

令年被一打岔,忘了刚才的话,茫然道:“什么?”

慎年伸出胳膊,把窗台上的烟盒拿过来,又坐回软椅,掣出一支烟来,眼睛仍看着她,带着一点友好的微笑,一点好奇,“感情这种事,时间久了,总是会有一点?结婚一年了,你对他有感情了吗?”

令年有些窘迫,见慎年问得认真,她思索了一会,仍无所获,只能说:“他这个人,也不算很坏。”

“也算不上很好。”慎年低头,又点了一支烟,说:“这个人粗中有细,你要小心他。”说完,便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只是吐烟圈。案上的小金钟哒哒地响着,楼下的人牌兴正盛,从窗边传来一阵阵嘈杂的笑声。慎年身旁也有灯,碧绿罩子上缀着一圈红色的璎珞,灯光便从层层璎珞中透出来,斑驳地落在人脸上。

令年隔着半个房间,靠在梳妆台上,歪头看了他一会,心里在想刚才斯年的话……她说:“你在国外,交过那些女朋友,在上海,也认识许多女人,你对她们,都有感情吗?有打算结婚吗?”

慎年摇头,说:“有些人,不追求感情,只要有快乐,或者有钱,就足够了。这样的人,不需要结婚,对方也不会强求。”他说着,眉头一皱:“有时候很闷,不过说说话而已,哪里就谈到结婚了?”

令年道:“你自己不打算结婚吗?”

慎年不置可否,“再说吧。”

“必须要结不可呢?”

“谁说的必须要结?妈勉强不了我。”慎年一手扶着椅臂,垂眸看着她,“也许在你看来,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是一了百了的好办法,在我看来不是。”

令年语滞,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她沉默了一会,把头低下去,说:“二哥,你还在怪我吗?”

“怪你?怎么会呢,”慎年摇头,声音也轻了一些,“never。”

金钟的钟摆又敲响了,令年一看,也十一点了,楼下似乎又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摸了摸脸,并不很烫,便找来一双绣鞋套上,慎年在她背后说:“我再待一会。”令年点头,听走廊上无人,便打开插销,留慎年独自清静,自己寻斯年等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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