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148)

作者:绣猫

慎年点点头,在厅里站了一会,见大家各自在生闷气,只有令年和芳岁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唧唧哝哝地讨论画报上哪个模特好看。慎年目光在令年侧脸上停了片刻,不见她回应,他便往外走了。

来到书房,他闭上房门,往蒙自的福鼎酒店拨了个电话,问杨金奎最近是不是在酒店下榻。

接线员很机灵,先问是哪位。

慎年心平气和:“我姓于。”

没一会,对方把电话接了起来。大约对这玩意还不熟悉,那边捣鼓了好一阵,笑哈哈的声音传进听筒——是杨金奎的声音。他一张嘴就是虚浮的奉承,“大公子,听说又升官了?”

慎年道:“是我。”

杨金奎一怔,“又是你?”他得意洋洋的,语气里仍旧带着几分当初红河甸的亲热劲,“二舅哥,最近在哪里发财?”

慎年笑道:“说好了要一起发财。你不在,我上哪发财去?”

杨金奎有些惊讶,“你请我去上海吗?”

“我请你,你来吗?”

杨金奎敬谢不敏,“算啦,听说上海来了姓窦的,一山不容二虎,我还是待在云南吧!”他来了兴致,跟慎年炫耀自己又发现了好矿脉,打算包几个山头采矿,只是手头钱又缺了,“二舅哥,你……”

慎年把他打断了,“杨兄,我做生意,最不喜欢那种背后鬼鬼祟祟的人,咱们的生意也不用再做下去了。”

杨金奎一停,哧的笑了,“就为了那告示的事?”他连声叫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许婚是真的,解约也是真的,怎么,当初大公子亲口答应的婚事是在诳我啰?还是说你们看不起我,明明许过婚,还生怕别人知道?这不是又要做婊——”他话音一转,很爽快道:“二公子你不愿意被别人知道,我这就撤下来,或者再发一篇告示,说我前面那一篇全是狗屁,你满意了?”

慎年冷冷地:“杨兄,你爱放狗屁,云南天大地大,可以随便你放。上海的台子太挤,还轮不到你来唱大戏。你非要往上挤,小心塌台。“

“不过几句酒后的胡话,也犯得上翻脸?”杨金奎冷笑,“我是抢你的老婆,还是绑你的儿子了?来云南耍了我一趟,想拍拍屁股就走人?你想散伙,好啊,二十万恕不退还!”

慎年哂笑:“咱们有仇,再不散伙,我怕以后亏得不止二十万。”

“谁有仇?咱们分明比亲兄弟还亲。”杨金奎见他当真,反而急了,“有人眼红你和童秀生的买卖,想要挑拨离间,我不掺和一脚,怎么显得咱们是一伙的呢?二公子,你有钱,没有兵,迟早要被人生吞活剥。我这是替你撑腰,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慎年冷笑一声,收了线。拿着电话等了一会,他又拨了出去,这回接的是何妈,“二少爷?”

慎年转过身,交叠着双腿,靠在宽大的案边,“小妹在干什么?”

何妈把嘴对着话筒,悄悄地抱怨,“太太说头疼,在床上躺着。我看见小姐穿着男人衣服,戴着二少爷你小时候那个呢帽子出门了,说约了同学去看傩戏,连阿玉都不肯带。小姐上个学堂,成疯子了,她不会去找那些姓杨的还是姓卞的拼命吧?”

慎年失笑:“跟他们有什么好拼命的?”不等何妈追问,他放下电话,大步出门了。

第56章

令年不想显得太急切,花了一段时间在外头闲逛。年节时的上海街头,人满为患,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人们暂时忘记了对朝廷的不满和生计的艰辛,把整年的积蓄都掏出来,换成了两手的大包小包。令年买了一串五香豆腐干吃,踮着脚看了会傩戏,被人潮卷出老远,猛一扭头,发现自己迷了路。

她平日出门,不是有何妈阿玉陪着,就是有司机听差跟着,对大街小巷并不熟悉。

令年忙把手绢叠起来,擦了擦嘴巴,挤出人群,去打听宝昌路的方向。

德国人的会馆占地很大,背后有一片打猎的密林。人力车夫远远就停了下来,不肯往前走了。令年下车,独自在道边踱了一会,见一辆黑色汽车疾驰而来,她忙按住帽子,追上两步,看清后却一怔——车牌号是001,不是她家的车。

车里下来一个短发的男人,是张中国面孔,穿的是貂皮马褂,腰里别着马鞭,走路有点外八字,腰杆子挺得笔直。这人年纪轻轻,但气派很足,被人前呼后拥着往会馆里走。令年只迟疑了一瞬,便在才泊好的车屁股上绕了一圈,装作才下车的样子,小跑着进了会馆。

警卫还当她是阔少的随从,没有拦,也没有问。

会馆是当初为接待普鲁士的海因里希亲王极其下辖海军而建的,有滚球场,跑马场,溜冰场,野鸭子林,各种供洋人消遣的设施都很齐全。后来海因里希率领的远东舰队撤离,德侨势力衰微,俱乐部算的上门可罗雀。令年只能从偶尔经过的客人那浓重的口音中猜测,是东欧人,波斯人,还是俄国人?一阵很放肆的说笑声往楼上去了——是她在门口遇到的阔少,对方有点奉天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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