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开在荒野里(9)

作者:北途川

季淮初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祁免免就在外面坐着,她安安静静的时候很具迷惑性,像是某种脆弱的易折的植物,让人怜爱。

但其实是朵艳丽的食人花。

“你怎么在这儿?”季淮初低头问她。

“妈有急事先走了,叫我来陪你。”祁免免抬头,看着他走过来,伸手牵住他的手,然后才慢吞吞站了起来,“走吧!”

季淮初知道,母亲还是在埋怨祁免免,甚至总疑心她这几年对他的殷勤都是愧疚作祟。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季淮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简单的复诊而已,我妈她比较小题大做,不用理会。”

“医生怎么说?”她问。

“没什么进展,老样子。”季淮初侧头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要不你给我讲讲?”

“或许就是我推你下去呢。”

“那你挺厉害的,到时候家产可以多分割点了。”

祁免免终于笑了声。

“哥哥。”

“嗯?”

“你好爱我。”

“你想多了,为民除害。”

第5章

季淮初一直没有去深究出事那天发生了什么,他在病房里躺了很久,伤口反反复复,脑袋动一动就疼,那时候常常做噩梦,都是坠落失重的场面,还有一些模糊的完全拼凑不出场景的碎片。

睡不好,频繁惊醒,有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祁免免。

她那时在市郊读大学,常常偷偷跑过来,她并不会像别人那样嘘寒问暖,连基本的问候都不会,只是坐在那里出神。

季家人对她并没有太多好脸色,因为她这样看起来更像是出于愧疚的补偿心理,但却除了在这里待着,什么都不做。

季淮初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会问她,饿不饿,吃不吃东西,要不要躺一会儿。

仿佛她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他只是没来由觉得疼,看见她这样就觉得心脏肺腑都是疼的。就好像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人觉得她怪异可恨,而哪怕受伤的是自己,他依旧会觉得心疼。

或许是某种奇怪的移情作用。

又或者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深刻的而他已经忘了的事。

但大部分的记忆他还是记得的,他从中找不到太多的蛛丝马迹。

两家门挨着门,祁父祁母虽然也有一些投资项目和公司,但他们本职工作是学术研究,两个人经常需要去出差,常常一起消失很久。

她比他要小两岁,刚带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更孱弱一些,小孩子长得漂亮很容易惹人怜爱,但祁家上上下下对她都有一种怨恨和恐惧,仿佛她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她生出来的时候父母都在事业的关键期,两个人都没打算要孩子,但因为发现的时候月份太大,祁母身体欠佳,做引产恢复期也会很长,犹豫着,最后便只能生下来了,孩子还没有满月,母亲严重的产后抑郁和焦虑,便将孩子送去海岛上养老的老太太老爷子那里,请了月嫂和保姆照看,顺便也陪伴老人家。

祁老爷子是个学术疯子,退休在大学做客座教授,常常有些匪夷所思的研究课题,因为备受争议被学生投诉,最后离职彻底退休了,他精力充沛,对生活充满热情,著述颇丰,退休后一直在写作,发行了许多畅销心理学科普类的书籍。

自从送了祁免免过去,他们的生活仿佛重新找到了支点,祁父祁母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约祁免免六岁的时候,祁家才在江城定居,就住在季家隔壁,那是一栋八十年代的洋房,重新整修过,原主人迁居回祖宅,便把这个房子留了下来。

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祁家和季家有一些人情往来,于是也算两全其美。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祁免免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插花看,那是母亲随手插的几朵荔枝玫瑰和山楂球,他问她喜欢花?

祁免免点点头。

母亲随口说了句:“小姑娘挺腼腆的。”

祁母愁苦道:“被爷爷奶奶惯坏了,没什么礼貌,我正愁怎么掰回来呢!”说着,扯了她一下,“哥哥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祁免免抬头看了祁母一眼,那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顺从,也没有怨恨,她似乎只是困惑不解,最后皱了皱眉,然后偏过头去,继续看着花。

祁母无名火起,压着怒火凑过来她耳边:“回去再收拾你。”

季淮初下意识伸手揽了她一下,或者小孩子更能共情小孩子的遭遇,他觉得情绪是很自然的反应,想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话,礼貌是建立在爱与安全的前提下才能生出的文明的产物,一个不被尊重和爱护的孩子,也是无法理解礼貌的含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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