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开在荒野里(81)
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正在骂骂咧咧和老婆讲电话,他没完没了地讲,齐悯慈凝视着他,倏忽,拿起后座的矿泉水瓶子砸过去。
“闭嘴!”
司机骂骂咧咧地关了手机,愤怒地把车停在路边,把齐悯慈拉了下去理论。
季淮初是一个小时后带着律师去派出所把她领回家的。
还没进派出所就看到一群记者蹲守在那里,他打了电话叫沈助理想办法处理记者,他把人保出来后和她坐在办事大厅的塑料椅子上等外面结束。
她不能再被拍了。
“你怎么回事?”他掐着眉心,有些疲惫地问。
他加了几个晚上的班来处理公司的突发状况,子公司面临退市的风险,到现在都还焦头烂额着。
他跟她说自己有急事要处理,可能最近没办法陪她,但他手机会二十四小时开机,即便有会议也会开,不能接电话也会让助理时刻盯着。
他说:“只要你找我,我永远会在。”
他用尽了耐心,她似乎也获得一点“新生”的力量,变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他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她又开始故态复萌,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他到这里,她一直沉默着,她和人打架,手都伤了,一个女警给她处理了伤口,她现在整个手都被绷带缠着。
他不知道伤得多重,只看到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如果是以前他会迫不及待地看看,但现在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甚至于是一点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他不可能永远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不可能像是真的看护小孩一样看护她。
“齐悯慈,”他叫她的新名字,祈祷能唤醒她他们一同为她取名时候憧憬的未来,“能跟我说说吗?”
齐悯慈的耳朵里只有嗡鸣声,巨大的嗡鸣声像飞机的螺旋桨一样把她的灵魂搅成一片片碎片。
她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把摸过猫咪的心脏,那心脏是新鲜的,仿佛还在跳动。
她亲手杀死过一只兔子,那兔子猩红的双眼好像到现在都在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她起初是厌恶的,后来感觉到麻木,再后来甚至能从那厌恶里寻找到一丝欣快,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她是被迫的,还是其实她也乐在其中。
黑箱子的谎言伴随她到现在,又或者她自己本身就是黑箱子的制造者,那谎言之外的谎言是她自己亲手编织的。
加害者总能伪装成受害者。
恶魔总是以弱小而伶仃的形式存在。
这个世界于她来说天然就是反着的,她和这里格格不入,且永远也达成不了和解。
“齐悯慈!”季淮初加重了声音,“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齐悯慈呆滞地转过头,她看他的眼神里仿佛一丁点爱都没有,那是一种极端的冷漠和残酷,像是在看一堆垃圾,一只烦人的苍蝇。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他仿佛又感到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绝望。
他也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可再次陷入一种自己是否选错了的迷茫当中。
他感觉到脑袋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可明明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或许那根植于骨髓的疼痛只是祁免免带来的副作用。
祁免免一直存在。
存在的东西就不会消逝。
齐悯慈或许从未诞生过,一切都只是一种虚幻的美好。
齐悯慈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比如她现在感觉到了怜悯,她开始觉得他可怜,他的眼神像是一簇暗火,烧穿她的心脏,她感觉到疼痛和悲哀。
他真是个可怜鬼。
巨大的可怜鬼。
她想撕扯他,想拉着他下地狱,想把他烧毁,然后用余烬把自己点燃,他们死在一处,获得永生永世的宁静。
她没有再逃,她也不想隐瞒他,她只是觉察出一种荒谬和扭曲。
她看着他,像在看一场可预知的悲剧。
她平静但是悲哀地说:“我怀孕了。”
对大多数的夫妻来说,这会是一件好事,可对齐悯慈来说,这像是一场灾难。
其严重程度不亚于一场地震、一次海啸。
第38章
空气里充斥着诡异的沉默。
就连季淮初都不得不承认, 大多数夫妻都会感觉到欢欣的场景,他却感到了一丝沉重。
那沉重一半来自于毫无准备,一半来自于眼前这个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