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开在荒野里(80)
可如果让他选择,他觉得自己宁愿和她没有交集,也希望她能完满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齐悯慈小朋友看起来并不喜欢游乐场,她表情凝重地站在入口处,张望远处的设备。
大摆锤和过山车像是空中的巨兽一样,每个人都在大声的尖叫,他们既兴奋又惊恐,如果非要形容,她觉得这像是蒙克的那副世界名画《呐喊》,整个场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怪异。
季淮初觉得养护小孩确实并不大容易,但他还是耐心询问了句:“抱歉,忘了征询你的意见,你想玩吗?不想玩我们就随便逛逛。”
他去旁边买了一份冰淇淋给她,他们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吃完,齐悯慈指了指高空秋千,她并不太想辜负他的心意。
季淮初点点头:“好,我去买票。”
大约两个小时后,从高空秋千和过山车上爬下来,季淮初已经快要吐了,齐悯慈打算去玩海盗船,她眼神期待地看着他,倒真的像个小朋友。
季淮初咽了胃里的翻江倒海,点头:“好。”
他想,将来如果他们有孩子,他一定不能让齐悯慈和孩子同时出现在游乐场里。
她拦着他的手,挤过人群,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她那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侧脸看出一点微妙的愉悦。
他把她往回拉,她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抬眼困惑看他。
季淮初笑了笑:“没事,刚刚有人撞我一下,你累不累,要不要带你吃点东西再玩?”
齐悯慈有些固执地不说话,脸色慢慢沉下来,过了会儿抬头看他:“你是不是不想去。”
小朋友很敏感。
季淮初摇头,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当然不是,还是我说要带你来呢,陪你玩我特别开心,我也很久没玩过了。是我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我饿了,你陪我去吃点好不好?”
她的精神头太好了,但他真的快要吐出来了。
只比她大三岁的他选择厚颜无耻地“倚老卖老”。
齐悯慈点点头,“嗯”了声。
“谢谢,真是个体贴的小朋友。”季淮初松了口气,夸赞她。
齐悯慈扭过头,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应了句:“不客气。”
是被夸会不好意思的小朋友。
原来真的是个小朋友。
又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小孩。
季淮初忍不住有些心疼,只好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一点。
第37章
那短暂的美好时光就像是阳光下彩色的泡沫, 被随便一戳就会破。
祁免免永远不会死去,齐悯慈无论再如何完美的出生,都会背上她沉重的壳。
齐悯慈站在医院的走廊上, 然后感觉到一种泡沫被戳破后的悲凉。
人生不是河流,汹涌的波涛后归于平静后就能无波无澜光洁如初。
一个人的一生就像一棵树。
这棵树是沐浴在阳光和雨露下还是被暴风雨摧残,是扎根在肥沃的土壤里还是在贫瘠的砂砾里汲取养分区别出千千万万的树。
这棵树经受过的每一道伤痕,都会牢牢地刻在躯体上, 结出永不消弭的痂。
“齐悯慈,进来吧!”有人喊。
齐悯慈踏进去, 她躺在检查的床上,想到的却是爷爷临终的时候, 那时很多人去看他, 许多人同他握手、问好。
他们热泪盈眶地送别他, 那眼泪里大概承载着他过往的荣光。
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他是个好人, 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完全的恶人和好人,的确是不存在的。
爷爷也许爱很多人,只是不爱她。
齐悯慈觉得愤怒, 她再次感受到, 她既不悲悯也不仁慈, 她的愤怒像是燎原的火,从最开始的火苗到最后的滔天烈焰, 每一簇火苗都在焚烧她的理智,摧毁她的灵魂。
医生在凶她,问她怎么搞的, 竟然这么不小心。
她想把这里也烧掉,把每个人都填进火海里。
她讨厌这个世界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她想起季淮初都觉得愤怒, 他像个完美的符号,一个不会生气的假人,他的好也像是泡沫。
彩色的诱人的泡沫,却是海市蜃楼般的幻景,或许被针一戳就破,或许一转头就消散。
齐悯慈拖着沉重地步子从医院走出来,一个乞丐追上她向她祈祷,她躲开后又被追上,她敛着眉,用一种近乎阴冷的带着戾气的面容说了句:“滚。”
乞丐瑟缩着顿了脚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发出“啊啊”的声音,告诉她,他不会讲话。
齐悯慈无动于衷地走开了,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对方继续追上来,她会把人抡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