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28)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把谭晚的事说出口。在他心里,谭晚已经成了一块隐秘的疤,既然结了痂,何必再多生事,揭开下面丑陋的伤痕。
他环视将信将疑的药园弟子们,轻声道:“妖孽走后,我并没有死。在岩洞中昏迷半刻,侥幸捡回一条命,便爬了回来。”
云淡风轻地说完一场生死浩劫,却比声嘶力竭地控诉更震撼人心。原本心存怀疑的药园弟子们都有些动容,一是唏嘘,二是愧歉。
李烬霜眼神动了动,道:“倘若师兄师弟们还不信,我这腰间还有剑伤,好不容易止了血,皮肉已经烂了,你们可愿亲眼看看,眼见为实?”
隐在屋梁间的沈濯噗哧轻笑。透过朦胧的小窗,他恰好能看见李烬霜的背影,旁观得兴致勃勃。
小炉鼎倒是聪明,还会耍心机。
药园弟子们一时失察,做了亏心事,哪还有脸揭别人伤疤,连声制止:“不必不必!李师弟好好养伤就是!”
李烬霜眉间皱了皱,显得很是为难,低声道:“陆师兄……可是责怪各位同门了?”
“陆师兄为人你我都知道,他哪会责怪别人。”一个弟子叹气,“只是说这件事非同小可,要禀报给掌务长老才能定夺。修好了大阵,他便走了。”
李烬霜背后一凉。这事情报告给长老,那就真真闹大了。万一内门下令彻查,他是决计瞒不住的。
不光谭晚的事会败露,只怕现今在他屋里那个也要牵扯进来。
第16章 天赐良缘
这下该怎么办?
李烬霜慌了神,装出十二分的镇定,才没在药园同门面前露出马脚。
一个弟子轻轻嘶了声:“说来也怪,哪家的妖孽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两次闯进药园。昨天早晨抢走了李师弟这的仙药,今早却不知到哪作恶去了。陆师兄寻遍逍遥山也找不到半根妖毛。”
几人附和着议论:“怕是不止一个,是一伙的。头一个不知怎的溜进来,居然绕过了法阵。得了好处便回去给同伙通风报信。那同伙才凶悍,硬生生把法阵撕开一个口子。”
“咱们这法阵也该换了吧……”弟子们越说越毛骨悚然,“你们说,那后来的妖去哪了?难不成是在仙田逛了一圈便跑出去了?”
李烬霜轻咳两声,道:“既然陆师兄已经查过,那妖定然是走了。得是个修为高深的大妖才有这等本事,不知为何来了逍遥山,师兄师弟们往后要多加小心。”
那几人提着灯笼,莫名觉着有股阴风扫过,一阵胆战心惊。
“李师弟说的是,近来还是不要进山,夜里早些安寝,谨防妖怪突袭。”
最年长的一个对李烬霜抱拳行礼:“既如此,我等先回去了。李师弟好生休养,咱们静候内门消息便是。”
李烬霜颔首低眉:“谢谢师兄挂怀。烬霜有伤在身,便不送了。”
几个药园弟子们来时轰轰烈烈,走时都像脚底抹油。眨眼的功夫,灯笼光顺着小路飘到竹海密林深处。
李烬霜神色恹恹,望着小雨中的月亮,从没觉着一夜竟有这样漫长。
回身关门,思忖着要如何应对内门调查,一抬头便见沈濯已经从房梁上下来,抱臂站着,正对着墙壁欣赏一样东西。
“唉,”李烬霜心神俱疲,无心顾念他,径直回了床榻,自言自语,“该怎么办?”
沈濯偏头瞧他:“你难过?”
李烬霜心头一噎,摇摇脑袋:“不是难过。”
这妖龙恶名昭著,却是处处透着涉世未深的感觉。连喜怒哀乐都分辨不清。
“为什么难过?”沈濯难得耐心,缓步到他跟前站定,“是为了那些田?”
他胡乱听了一通,知道早些时候有妖闯进药园,重伤了李烬霜,他才半死不活地逃到溪边,阴差阳错吞掉他的龙珠。
李烬霜沉重地叹息,撑着下巴道:“算是吧。”
仙田仙药麻烦,怎么跟内门交代更麻烦。看样子必须得去一趟内门,赶在陆问上报掌务长老之前说清,免得把事情闹大。
天极宗是仙道大宗,失窃的那点草药算是九牛一毛,只要陆问松口,一切都能瞒下来,大家相安无事。
他抬眼瞧见沈濯,心里便打起了鼓。这还有个妖龙,肯不肯放他去内门……
李烬霜头疼不已,不知如何是好,连着唉声叹气,目光忽而落到沈濯方才盯着看的墙上,顿时弹跳起来。
“这、这画怎么在这里!”他瞪大了眼睛,惊诧地对着高挂的画像,像是被掘出了羞耻的秘密,慌忙望向沈濯,脸皮烫得好似烙铁,“你你你……”
墙上挂着沈濯的画像,妖龙端详许久,看起来颇为满意。
沈濯露出个了然的笑,好心安抚他:“我都知道了,烬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