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238)

作者:芦苇芭蕉

经晚颐狠起来也想,他既不想活了,就让他死吧。

可是终究于心不忍,爱恨抛到脑后,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病人似个不可理喻的孩子,固执得可笑。

盛怀初像是陷入一场战争,和所有人为敌,和自己为敌,他也明白这举动毫无理智可言,可他的理智早被病痛和吗啡消耗尽了。手术成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人不人,鬼不鬼一辈子。

唯心者觉得精神可以超脱肉体,他这时是彻底的唯物者了,因为亲眼看着自己的肉体蚕食精神。

迷蒙中,有食物的味道,不必睁开眼也晓得,有人又想趁着他打盹,给他灌米汤,片刻后唇上果真贴过来一把温热的瓷勺。

盛怀初别过头去,那人手不稳,滴了几滴在他颈间,拿了一旁的湿毛巾替他擦干净,勺子又在碗里搅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白费力气,我要回上海。”

“谁说你不在上海了?”

盛怀初蓦地睁开眼:“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恐怕好几个月没照镜子了,胡子拉碴,不比野人好。

尹芝又把一勺米汤递到他唇边,防着他再弄翻了,离了寸许远,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两人对望着,盛怀初微微抬头,凑上去喝了,许久未进食,也尝不出味道,只觉得一股暖流顺到心口。

第155章 . 坠光可拾 · 温柔

尹芝又喂了几勺,才答他:“我是坐船回上海的。”

胡黎筠来找她的时候已经说明白了,这个谎不得不帮着经晚颐圆下去的。

“你也骗我……”

“等你做完手术,自己下床到窗口看看,不就什么都晓得了?”

盛怀初闭上眼,身在何处仿佛也不重要了,顺着她的谎话往下说:“走都走了,做什么还回来?”

尹芝放下碗:“要是不想我来看你,我也可以回去……只是船没有那么快有,还要再等上几日才能走。”

盛怀初不再讲气话,米汤越喝越饿,他张了张嘴,是还要的意思。

尹芝捧起碗,又喂了半碗下去:“医生说了,今天只能吃这个,等一下护士来挂糖水,明天或许可以吃些别的东西。”

他嗯了一声,听她说起明天,仿佛是还会来的意思,只道:“我不要吃甜的东西。”

“好,不吃甜的。”

他还有好些话想问,她坐船累不累,是怎么找到这家医院来的,有没有人为难过她,兜兜又是谁在照看,可是一牵扯这些,他们之间又像杵着许多其他人,不能自在,索性什么都不问了。

护士进来,挂水前先打针,这个病人不配合,两个男看护走到病床两头,预备着他一不听话就要按住。

“不要你们在这里。” 盛怀初也觉得有些尴尬,赶走男看护,又对那护士道:“我这会儿不要睡着。”

护士对他的配合十分意外,把手上的镇定剂换成了吗啡。

盛怀初见尹芝盯着那药瓶上的英文字,不晓得她认不认得,心虚着朝着护士伸出胳膊去,他明白这针不能不打,不然等会儿发作起来,鼻涕眼泪止不住,不是人该有的样子。

一针下去,伤处的痛意好了很多,胸口还是闷闷的,在人前做了错事的感觉。

护士挂好吊瓶出去了,尹芝坐回床边来,见新的旧的针孔摞在他淤青的手背上,靠了靠他的指尖:“冷不冷?”

“你走吧。” 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眼睛也阖上了,疲惫的样子。

“怎么了?大老远地过来,今天是第二次赶我走了。” 尹芝用玩笑的口气问他。

“看也看过了,生病的人就是这么个样子,很好看么,留下来作什么,你走。”

一阵沉默后,只觉得床边一轻,脚步几乎听不见,门吱呀一声响,病房安静下来。

盛怀初如愿了,手往前移了移,摸到一片温热的被褥,是她坐过的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开门进来,他没睁眼看,因为吗啡的缘故,有时候自己流了眼泪也觉察不出,索性一动不动地躺着。

手下塞进来一个热水捂子,上面裹了细绒布,不远处的脸盆架里传来水声,有人折了一条毛巾来,在他额头上抹了抹,落在了眼角下。

“你是怎么得罪人家护士了,连个捂手的都不给你拿?” 尹芝还在打趣他,被赶了两次,丝毫没放在心上。

盛怀初讲不出话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已没有勇气再叫她离开了。

“大概我是个顶麻烦的病人,脾气很坏。”

“对着护士横眉冷目,又有什么好处,人家心里不快意,该记得的事,自然就忘了。”

见他手上的乌青泛了红,是要散的样子,尹芝微微一笑,耳边两粒水滴形的白珍珠轻轻晃着,晃到他的眼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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