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219)

作者:芦苇芭蕉

江淮的水灾久也不退,农时误了,秋天必将颗粒无收,也许再过几日连去年的存粮也买不到半斗,鱼米之乡的人也得挨饿了。

路过天蟾戏台的时候,又是另一番热闹,木格窗都开着,戏台外面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戏文,她在街上也听得到,起初是有些嫌恶的,抬头一看横幅又释然了,原来是请了一众名角,来义演赈灾的。

左右也被堵着走不了,尹芝索性让车夫停了车,走到路边的募款箱,留了来回的路钱在身上,其余的一并投到了箱里。

这个募款箱放在外场,募的都是路人的零星钱,那两个看箱的黑衣汉子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进项,忙不迭道谢:“小姐请去名簿上留个名,可以进到戏台里头听戏的,这会儿是杜老板讲话,绿牡丹和梅竹苼都是要登台的。”

原来捐多了是有别样待遇的,一个黑衣汉子已往人群里去替她开道了。

“不必了,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小姐留个名,就算不听戏也无妨,别让我们为难,杜老板说了,所有募了大数目的人,他都要录在册里的,等这个难关过了,再还恩情的。”

杜乐镛到底是黑道出身,便连做善事也透着一股流氓气,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尹芝没再坚持,依着前头那个黑衣汉子开出来的道,走到戏台门口写名簿。

越过熙攘的人群,戏台上的讲话也越发清楚了,台下坐的都是衣冠楚楚的人物,想必沪上名流都被邀了来。

“杜某不才,这半月觍颜求告,得诸多父老襄助,已共计为江淮水灾募款四十一万三千七百一十二块银元。”

台下一片掌声,倒比刚才给绿牡丹的掌声更响亮些。

杜乐镛一边作揖,一边谦恭模样:“这次水灾之凶,百年未遇,受灾的饥民少则百万,多则千万,这四十万银元,分到每个灾民头上,却又少之又少,请各位奔走相告……好了,杜某也不再叨扰,今日还有一位大人物,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各位便是看在他的面上,也请为贫苦百姓再出一份力!”

他说完,去台下自己的位上坐下。

“小姐,要不要进去听?” 看门的见她签过了名簿又问道。

“不了。” 尹芝放下笔,她对戏总是不太懂的,不打算久留。

有人清了清嗓子,台下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她已半转过身去了,在一浪接一浪的掌声中,耐不过好奇,回头一顾。台上的人穿着藏蓝色的中山装,一张脸神采奕奕,叫人看不出一点疲态。

离得虽远,那人一讲话,尹芝便确定是他了。倒是比上回见面时消瘦了许多,声音却十分洪亮,抑扬顿挫也和他平时讲话的声调判若两人。

她垂下眼,生怕自己看得过于专注,惹人注目,至于他讲了什么,断续听了几句,一时间有些恍惚,在两个人的世界之外相遇,知道不该久留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满足,混沌得想不出因由。

台上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离得那么远,盛怀初也不是很确定,似是忘词了,明显顿了顿,旋即又转圜过来,三两句把募捐演讲推向高潮,掌声响起来,他也自然做了结,可以心无旁骛地将门口那个人看清楚了。

看门的人一再提醒:“小姐进去听吧,梅老板的拿手戏就是下一折,贵妃醉酒。” 说完没听清那小姐回了什么,只见她脚步匆匆往外头去了。

尹芝要到路对面去,她的黄包车还在那里等着,这回没了黑衣汉子,人群再不肯像摩西渡海一样,让出一条道来了。

半天出不去,又不愿和人群挤在一起,正是着急的时候,有人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戏台后面带,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好像是后台的角落,长枪短刀靠在墙上,一起站在两堆五颜六色的戏服中间。

“刚才怎么一看见我就跑了呢?”

近了看才发现他眼中满是血丝。

“我是碰巧路过,原先不知道你会在这里,而且要赶去其他地方。

盛怀初这才发现她是穿了一身黑:“是去督军府?”

“嗯,和你二姐说好了时候,早了晚了,都怕不方便。” 她留心他的神色,仿佛没有不快。

“今天封路的地方多,让江朴送你,早去早回,我下午忙完了,就去你那里。” 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可奈何,做做样子而已,能这样不期而遇,已是意外之喜了。

到了督军府,还是比说好的时候晚了些,已经有其他人来吊唁了。盛怀兰请她坐一坐,尹芝提出来想看看陈季棠的遗物。

她也算与陈季棠有过一段姻缘,盛怀兰是不爱在小处为难她的,便带她到陈季棠的房间,桌上整整齐齐放着的几匣东西,都是唐叔覃叫人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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