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117)
盛怀初往楼下一看,犹豫片刻,没说实话:“大概是船已起航了吧。”
尹芝没有多想,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横滨的信多久才会寄到。”
他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样子,不忍多说:“慢起来等上几个月也是有的。”
尹芝转过头,不可置信:“竟会这么慢么?”
“有时候寄丢了也是有的,薄薄一张纸,这么远的路。” 他下意识地为不久后的谎言作伏笔,每说一句,心便往下沉一分,他们的未来还要多少谎言和隐瞒才能留住,不愿想,不敢想。
女侍听她选中了这一件,便道要拿去请裁缝改,要等两个小时,如果不急着今日,也可隔日送到府上去。
尹芝想着盛怀初近日忙得很,不愿拉着他在这里耗时间,便让隔日改好了送去。
“这怎么好,我们等一等便是,不然今日就拍不成照了。”
“可这一等,照相馆也要关门了,不如改一日,我们大早上就去。” 她知道如果让人先过去安排,再多使些银钱,那照相馆的师傅或许愿意他们一等,但这种事坏了家人的规矩,还是少做的好。
盛怀初一转念,也怕路上有什么关于尹家瑞的风言风语,想着过一日请照相师傅上门也好,便应了。
往后的时日,他为了将尹家瑞中枪落水的事情隐瞒下来,不得不多做些安排。
先是知会了管家,留心近日的报纸,尹芝和盛怀初一样,有看报的习惯,每日的报纸,管家都会细细翻一遍,偶尔看见提到码头刺案,便整版拿下来,再送去给她。
他又以安全为由,说服尹芝不要轻易外出,连带聂玉芳和常妈要出门,也都由管家派人跑腿。
春枝那里他也嘱咐过了,佟少俊更是得不了机会来盛公馆。
如此严防死守,倒也安然无恙十几日。
恰在这时,派去奉天的人带了舅爷回来。盛怀初松了一口气,这时有人来打岔分神,或许能让她少记挂尹家瑞一段时日。
原来觉罗家大房的后人一直待在奉天,大清亡国四五年,改了汉姓罗,如今的当家人是与尹芝一辈的兄长。
这位罗先生,因着岁数差上一截,与两位庶妹也没有多少情分,听闻她们留落在上海,一时不知来者何意。若是要他接过来照顾,或是给嫁妆,那真是有些为难。
不是他吝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那么多张嘴,就指着他开一家小酒楼过日子,实在没有余钱,更何况早前也按着老规矩分过家了,论理不欠她们什么。
可毕竟是亲人,若真是有什么麻烦,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只得与派来寻亲的人详谈一番,才知道原是是其中一位妹妹攀上了有头脸的人家,男方帮她寻亲认祖来了。
他立时拿出些舅爷的担当,花了三天功夫,将店里家里的事安排好。夫妻两个拾掇了几样礼物,便跟着未来妹夫派的人坐上去上海的火车。
一路都是头等座,本来还对这对这门亲事存着些许疑虑,好吃好喝几天下来,便也消弭了。
罗先生只记得一个妹妹叫春枝,一个妹妹叫伊枝,过了这么多年,模样大概已认不出了。临行前特地在家中翻出一张全家福,在路上看了又看,不知道是哪位有这样的造化,找了这么个阔绰的好归宿。
罗氏夫妻被汽车接到盛府,下了汽车,见这一座宅邸前,还有穿军装的卫兵站岗,料想这位盛先生的身份不一般。他们二人独自等在客厅的时候,罗太太打趣丈夫道:“听你说了那么多年祖上如何煊赫,今日才算是见了一二。”
罗先生在家被她奚落惯了,今日却较真起来:“这又算什么,瞧你那点见识,我妹妹能有这样的好前程,不也是得仰仗父亲母亲教的好?提到家世,可不是光指的钱!”
他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只因一日前,罗太太说他这两位妹妹该一个叫金枝,一个叫银枝,估计是盘算着,男方既然大费周章派人来寻亲了,应当不会短了那一份聘礼。罗先生虽然做着小买卖,多少还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在,对此嗤之以鼻。
二人在客厅坐了片刻,喝过一盏茶,见一位小姐进来。
罗先生见着有些面熟,也分不出是春枝还是伊枝,贸贸然认错人反而不美,便只站起身,唤了一声妹妹。
尹芝被一个陌生人这样一唤,捺过心中的不惯,好脾气地叫了一声:“大哥。”
又对着罗先生身旁的妇人点一点头:“大嫂……你们二位再坐一会儿,已有人去接春枝姐姐了,片刻就到。”
罗太太暗忖,原来她就是伊枝,人果真是要名字起的好,叫伊枝的便能攀上高枝。
正说着话,管家已引着春枝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