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692)

作者:星津归春洲

新鞋换上后,傧相又长声高喊:“乐奏箫韶花烛夜,风流玉女才郎。南山堪作誓,福禄应天长。”

在傧相的高喊声中,媒媪扶着身量颇高的新娘抬步入门,一路送进顶楼新房。

媒媪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离开后,洞房里便仅剩新娘一人,她孤坐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默然无声。

喜房中间有一张垫喜字的圆案,案上摆了一盘“枣生桂子”、一对盛酒的卺、一杆红秤及一双灼灼生华的龙凤喜烛。窗边立着个一人来高的柜形山水纹浮雕书架,陈有五十余本厚薄不一的书籍。

楼外流星熠烁,反衬得屋内薄光冥冥,分外昏暗。乍看满室张喜披红,却也不过是给这桩姻娶之事添了一抹颇觉格格不入的喜气。

宾客筵未息,喜房红影僻。绿窗翕,朱门闭,心摇摇欲待风起,银汉飞星聚。

烛火忽而无风自动,与此同时,屋外的欢闹声戛然而止,新娘松松交叠的手随之一紧,四下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极其细微的诸星飞动之音。

静谧谧无声息,突然间,“嗞呜”一声,后虚剑破窗飞来,“当”的一下,直插案头。

新娘霍地起身,双臂一揄,两条朱红水袖当即飞出,分别缠住案上两支喜烛。一霎间,恶风四起,撞得门窗轰然洞开,新娘头上盖巾随风飘离,露出面目,方见得那一身凤冠霞帔之人却是九夭。

苍驳当先闪身入内,自案头捳起后虚剑,手腕一转,剑气猛然荡开,如铁笼般将楼台封入其中。

九夭微一动念,楼外万千繁星竟于刹那消失不见,诸方由之暗下,只剩此处灯火楼□□点一亮。

后虚剑剑气顿然一盛,喜烛之火三闪过后,突地焰熄,描金的龙凤纹随之一动,逐渐浮移于烛壁,缓缓游至烛台之下,似欲两相交汇。

苍驳立即擒剑一划,案头瞬时一裂为二,阻断龙凤金纹相汇之路,果盘“梆当”坠地,红枣、桂圆等洒了一地。

也是这时,九夭随手将凤纹喜烛甩出窗外,苍驳立即一眼不放地紧追过去。

乍听楼外响起一声尖利刺耳的激鸣,紧接着又是“扑呼扑呼”的扇翅声,九夭朝外望了一眼,也不耽片刻,忽地将龙纹喜烛朝墙边一掷,喜烛“砰”地落地,金色龙纹却浮于空中。

不过翻手功夫,只见一双大翼霍然展开,九夭定睛一观,其颚下无须,乃是芾仪。

九夭双掌一收,门窗轰然闭上,以此将芾仪、伯涯隔于楼阁内外,不令二者交汇。盖因中虽相交之力远胜其单离之时,且二者一旦分隔,便无法施用云川阵。

芾仪忽然仰首大笑,“耍这般烂花花把戏,雕虫末伎而已,世上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九夭面色淡然,不动声色地道:“由你逞这个猖狂,都说中虽情比金坚,以我双眼瞧来,却并非如此。”

芾仪不以为意地道:“长了一条烂花花舌头便想挑拨离间。”

九夭忽然笑得十分阴邪,口气又格外认真:“所谓情爱,你可知如何辨其真假?”

芾仪怔了一瞬,复又轻蔑笑道:“收起你那烂花花心思,我无须知。”

“现在就言无须,尚早。”九夭解开腰间丝绦,褪去绣花喜袍,又取下头上凤冠,用一条红带将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动作慢条斯理,面色未改半分,毫无临敌之不安。再俯身拾起一把桂圆,挑出一粒最圆最大的,指甲掐入脆壳,不慌不忙地剥开壳衣,拈出褐晶晶的干仁丢入口中,乜斜着眼,看向芾仪,“人世间的至情至爱往往要试炼之后方知真假,经住试炼方得亘久不变,至死不渝。”

芾仪不屑地道:“一派胡言。”

九夭极有耐心地道:“《地阴经》虽记载芾仪、伯涯矢忠不二,却也只是寥寥数字的传言而已,漫说难辨真假,就是中虽之名都鲜有几人知。人世间的长情之爱大多万古流传,有梁祝化蝶,有牛郎织女,有白蛇许仙,亦有孟姜女,均是一段段广为流传的佳话,可是……却从不曾听闻中虽之情。”

芾仪“哼”了一鼻子,“不过是一堆烂花花故事,岂配与我们相提并论?”

九夭摇头笑道:“或许不配,但他们的事迹家喻户晓却是不争之实。民间许多人有感于其爱之深,遂为之建庙塑像,现已成为世间诸多相爱男女的定情之地,新婚之人亦会将成亲之日的喜烛作为供奉,以祈白头偕老。”

芾仪道:“烂花花事,无聊至极。”

九夭不禁感慨道:“世间哪有男女不愿自己也成为后人口中交相传颂的佳话?但寻常人之间的情爱大多都经不住试炼,化为尘泥之后便不会再被记得,所以才少有牛郎织女、化蝶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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