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630)

作者:星津归春洲

终待外面风息浪止时,已经过去约莫三个时辰。始终凝神静听,确定再无声响后,方打开宝箱走出阁楼。

外面,圆月如盘高挂,已是子夜时分,逐欢源人仰马翻,岸上到处散着碧石和鲛珠,湖边榆柳连根拔起,风廊烧毁。始终藏身的阁楼,面湖半壁也有火烧之迹,大片焦黑,近看还有数点火星闪动,周遭一派狼藉。

始终找遍岸上,却不见轲峦之影,高唤半晌也不闻应声,猜测许是已尸骨无存。

如此想来,河牯兽应也未能存命,始终不禁心生怜惜,轲峦是咎由自取,但河牯兽却实在可惜,其本性纯良,只是跟错了主。始终惋惜地摇摇头,准备离开逐欢源。

天上忽而飘下几支沾血凤羽,始终当下抬头,竟见轲峦自天上展翅飞下,摇摇晃晃,翔姿十分不稳,最终降在距始终一丈开外处,伏在地上,耷拉着九首,双翼前伸,似欲爬向始终,可挣扎数次都难挪一寸。

也不知他究竟受了多少伤,浑身血流不止,很快在身下汇成一片血泊。

轲峦虽未死,但如此重伤必然是硬生生对阵。

从河牯兽那次无端失踪后,始终便开始探究颠乾倒坤之机彀。

当年,樊海水族便是因此招而无一逃脱,耗费多年,终叫始终发现颠乾倒坤之关节所在,不然今夜混战,轲峦未必会伤重至此,兴许还能伏得几个灵力高强者炼金盏露。

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丈开外处,神情漠然地看着轲峦,一言不发。

轲峦伏在血泊里,再难动弹,费力地仰起头,望着始终,“始终,伤着了么?”

始终淡淡地道:“毫发无伤。”

轲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始终,走过来一点,离本公近一些。”

“好。”始终趋步行往轲峦,双腿似绑重物,步伐缓慢而沉稳。

尚有三步之遥时,始终突然停足不前。

轲峦见其不动,遂支着双翼,吃力地爬向她,但重伤之下,仅仅寸尺之距便已教轲峦耗尽力气,再也无力靠近,遂而道:“始终,本公没有力气了,你再走两步啊,走到本公身边来。”

那个横行霸道的恶魔,此时虚弱得连一只蚂蚱都可以在他身上胡蹦乱跳。

“你害命无数,而今得此下场,后悔么?”始终语气十分清冷,浑无情绪。

轲峦连仰头的力气都难以使出,双翼微微一动,道:“始终,你靠本公近一些罢。”

始终硬冰冰地道:“回答我。”

轲峦道:“不后悔。”

始终冷冷一笑,“当真是死不悔改。”五指一攥,黄绦剑乍然在手,始终疾迈两步,举剑斩向轲峦,九头瞬失其三。

轲峦嘶声狂啸,扑翅支身,凄厉痛问:“为什么?”

为什么处心积虑破颠乾倒坤引来祸斗?为什么再三伤他?为什么不肯看到他一星半点的好?

“因为我是生长于樊海的始终。”话音一落,始终再次扬剑,湖中突起一道水柱,将她冲倒在地,河牯兽一跃而出,挡在始终和轲峦之间,朝始终龇牙咧嘴地吼叫,身上血口一道交一道地爬满其腹背,渗出黑乎乎的浓血,怵目惊心。

始终与河牯兽对峙不下,轲峦悲愤嘶鸣,三声落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止不住地发颤:“恶毒的是你罢,始终。没心没肺的也是你罢,始终。”

“没错。”始终一声娇咤,黄绦剑化作长练,倏地飞向轲峦。

河牯兽大张阔嘴,卷在口中之舌平展出唇,直铺出五尺来长,利刺根根竖起,长舌骤然冲天而立,勾了黄练卷入口中,双唇紧闭,表情痛苦难言,嘴角有黑血流出,良久张口,黄绦剑倏地从口中飞出,落在地上。河牯兽当下吐出一口黑血,长舌一点点从嘴里拖出,利刺已收,五尺来长的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血口,它费力想蜷回长舌,却已经伤了经络,无法完成这一动作。

始终缓缓走向黄绦剑,弯身拾起,侧眸看了河牯兽一眼,丝毫不理会它乞求的目光,逾趯顿起,直刺轲峦而去。

轲峦鏖战三个时辰身负重伤,紧接着又痛失三首,遂趁河牯兽与黄绦剑周旋之时蓄回两分气力,但也仅能艰难自护,根本无力伤人。

面对始终凌厉的逼势,轲峦不断后退,直退到湖边,再往后一步,轲峦便要落入水中,情况只会更利于始终。

情急之下,轲峦暴呵一声:“够了,你到底要把本公逼到何种地步?一定要本公死了你才甘心吗?”

始终疾言厉色地道:“我早说过,杀人该当偿命。”

“本公待你一片赤诚,而你只想让本公偿命。”轲峦笑得凄绝,“本公真是疯魔了,疯魔了,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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