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595)

作者:星津归春洲

然而,于行漠商队而言,关于红沙漠的传说却一点儿也不新鲜,甚至称得上尽人皆知。

传闻,红漠乃是阳间鬼域,战死而尸骨无归的将士之血会流入沙漠中,染红黄沙,亡魂亦会随赤血而来,凝集于此。久而久之,血魂之气不散,便成红漠。

据传,红漠难遇,百年不逢一次,可一旦误入红漠便会被此间阴魂拉入漠下鬼域,几无生机。

有人说,红漠阴魂皆为杀伐半生的将士,死后无马革裹尸还,孤寂之时便会寻新魂作伴。

也有人说,将士死后无棺无冢,为护国保家而亡却未能名垂后世,便要叫别人也横死异乡,以解膺中不平之怨。

诸如此比之言,不一而足。

因其阴悚传闻,世人又称红漠为鬼漠。

年逾花甲的斧头叔是商队里最有经验的老驼人,便是连他乍见红漠时都骇目振心,足足愣了三弹指功夫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仍不止蹄的骆驼,大呼道:“鬼漠,是鬼漠,停下,大家都停下,拉住骆驼,骆驼被阴魂迷惑了。”

闻声,目瞪口噤的众人如梦初醒般拉住跟前骆驼,紧紧拽着缰绳,半步也不敢挪动。

而夕姑娘虽也急忙拉住了骆驼,但她全然不晓缘由,便问身旁的人:“老林伯,这是怎么了?”

老林伯在漠上穿梭也有些年头了,红漠的传闻张口就来,虽只讲了个大概,却已足以让夕姑娘明晓事之轻重。

夕姑娘拽住缰绳的手略微一松,忧心忡忡地道:“那我们此番是必死无疑了?”

另一个年纪看起来稍长夕姑娘几岁的男子从容不迫地道:“看造化,在大漠里走生意的人都信天运。”俄然一笑,一双眼仿佛已看尽人间百态,手指弹了弹被风吹乱的额发,似有感悟地道:“但凡在世,生与死何时又由过己?”

此人生来孤苦,靠吃百家饭长大,此前干的都是替人卖命的活计,也不怪他能将生死说的这般淡薄。

夕姑娘摇了摇头,“麦子兄也只长我五岁而已,可说起话来却像个老头儿了。”

麦子回望夕姑娘,一张密布癣疮淡痕的脸□□燥的漠风刮出了无数道细如毛发的裂口,他神情严肃地道:“鬼漠,非同小可。”

穿行于漠上之路已近十年的朱秀才是商队头领,如许年间,恶劣的气候没少遇上,其他商队的争斗也目睹了好几出,最危险的一次便是被一个大商队的血斗给牵连进去,丢财不说还险些丢命,饶是如此,当初的恐惧感也全然不及此时被困入红漠的十分之一。

朱秀才见过些风浪,倒还能暂持镇定,而刚加入商队不到一年的汉子却骇得是无颜落色,抓住缰绳的五指渐渐松开,尖叫着往回疯跑。

不及同行之人遏阻,那人冷不防一个跟头栽下,身下红沙当即涌上,瞬间将其吞没。

众人震愕不已,匆匆扑上,半晌功夫,二十几双手,却连一根发丝也没有刨出,活生生一人竟在眼皮底下消失不见。

面对徒手刨出的沙坑,大伙儿犹避洪水猛兽,连连后退。

而此时,一直强作镇静的朱秀才也立时乱了方寸,一把抓住斧头叔,急吼吼地道:“老叔叔,你是咱们这里头最熟悉大漠的老驼人,你快给想想招啊,万不敢叫大家伙儿坐以待毙。”

“领头的,咱们如今陷的是百年难遇的鬼漠,老汉我活了六十多年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啊。”斧头叔两手一拍,他亦是心急如焚,奈何却无计可施。

朱秀才一听,更是焦躁不安,“斧头叔,如果连你都没招了,那我们只剩死路一条了。”

大伙儿闻言,惧色陡深,齐齐将目光投向斧头叔,连声央求。

一名三旬大汉“噗通”一下跪在斧头叔脚前,抓住他的衣摆,哀求道:“斧头叔,我阖家六口全仗我养活,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斧头叔两手分别抓在大汉的左右小臂上,眉头紧锁,“大松,你赶紧起来,求我不如求老天爷。”

大松被斧头叔给说愣了,当真转身叩地,“求老天爷救我一命,求老天爷救我一命……”

朱秀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一周,眼光落在骆驼群身上,“骆驼是沙漠之舟,它能带我们进入鬼漠,便也能带我们出去。既然有邪物作祟,那就给每头骆驼都喂干艾草。”

朱秀才小时受祖母影响,自懂事起便信鬼神之说,所以身上常佩艾草囊包,每次入漠亦会携足量干艾以作辟邪之用。只是,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将等同于护身符的艾草喂予骆驼食下。

大伙儿好一通手忙脚乱,将锁在箱底的干艾翻找出来,喂给骆驼,而后焦急等待。

此下情状,即便弹指功夫,亦能叫人饱受煎熬,食入干艾的骆驼群却无半分异举,犹自口嚼白沫,情态闲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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