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424)

作者:星津归春洲

那占怅惋,“春酒才酿,下走期与先生推杯换盏,畅谈天下事。”

灰败枯瘠的面态因“春酒”二字倏尔照熹,张开浑浊双眼,抑扬顿挫地道:“却不虞,朝如青丝,暮成雪。”尾声落时,似叹似怨,有懑有憾。

秦掷一生七本撰著,各有特出,亦各秉其旨。

警世之作,如《须弥经》;游记之作,如《周海志》;劝化之作,如《云梦录》。

唯《彀中鉴》,是为己所撰之作,不管是其中的《中元庙逢鬼郎记》,还是《墓亭戏雨十二阑》,或多或少都能阅出秦掷半世之影,整本书倒像是其半生自传。

回首观秦掷一生,白璧三献,却百巧千穷,落得黄钟毁弃之终局。世情如此,明镜蒙尘,照不出悱恻悲苦,鬼怪妖魔。

绿鬓少年,志在青云。华颠老子,白首之心。沧海一粟,浮生须臾。

“倘先生晚生六十载,天下或许便不会是这天下。”那占叹自内心,惋自肺腑。

世有文人相轻,自也有惺惺惜惺惺。

秦掷晦眸忽而清亮,泛奕奕神光,“朗朗乾坤,昭昭之宇,再等个十八年,又有何妨?”

“好,”那占乍然拊掌,掷地有声地道:“就十八年。”

半个时辰后,赏完花灯秀的杨隆和宋岐归来。

一回来,杨隆便不迭抱怨:“劳什子花灯,毫无看头,毫无看头。”

那占不明就里地看着杨隆,“怎么了这是?”

宋岐执扇轻摇,言笑晏晏,“你表哥,被花灯灼了尾巴。”

探寻的目光在杨隆身上上下梭游,并未看出不妥之处,那占更觉纳闷,“表哥衣裳烧着了?”

杨隆气而不语,自顾自倒水来喝。

宋岐优哉游哉地摆首,“非也,帮主此番是栽在了灯谜上。”

那占当下了然,失笑道:“的确非表哥擅长之事。”

杨隆疾首蹙额,叮嘱道:“莫要再提,掩住,勿要二传。”又立马转开话题,“你此时来找表哥,可是为了赏赐一事?”

“是,也不是。”那占卖了个关子。

杨隆不接招,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打算?”

那占郑重其色,“若我要谋事,金蝉帮堪能助我?”

“今日当着宋兄的面,表哥不妨与你托个底,金蝉帮如今实力,襄你夺储,虽不至易如反掌,但断然无失。”杨隆的胸有成竹绝非自矜,金蝉帮积力蓄势多年,而今加上那占身份,倘若里应外合,易主宝位,渠成有日。

那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并无争位之心,王兄是有德之人,他日上位,自会有所作为。我受缚二十年,一心想要挣脱,岂能再陷自己于更深之囹圄?”

宋岐折扇一打,“戌亲王之意?”

那占掷地有声地道:“釜底抽薪。”

杨隆眉角略略一扬,“说详细点。”

“何为立国?是处处受人节制,还是自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纵观附属三国,宣国、苗耒、东渊,绝不缺经世治国之人,缺的是不破不立之心。离秋国实力之强大,毋庸置疑,三国之中,无论哪一国都不能以一己之力与之相抗衡,但若是三国连轴呢?六年前我便已将东□□国舆图反复析阅,距离上,三国之间看似较远,各据离秋国一面,但是,请两位前辈移目一观。”那占将随身携带的四国舆图取出,在桌上铺展开,取四只空杯压住四角,“三国可否对离秋国构成掎角之势?”

杨隆和宋岐仔细审视有轻微勾圈痕迹的舆图,那占又道:“此为外合。外合既有,里应何愁?”

杨隆边看边问:“里应怎么说?”

那占轻描淡写地道:“自然是离秋国的里应。”

“患其外,忧其内。”宋岐一针见血。

“这招够狠辣,够阴毒,够卑鄙。”杨隆伸拳捶上那占肩头,“表哥五体投地。”

那占哭笑不得,“表哥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杨隆长声一笑,“当然是夸,不过,你要如何忧其内?”

“钱,权,”那占注视着离秋国之版图,目光深沉,“对症下药。”

“对症下药?”杨隆呵笑两声,似有所悟地道:“美色。”

宋岐坦笑道:“帮主心思玲珑,所言极是。”

“吾属臣服数岁,守的是谁人天下?安的是谁人苍生?这天下之主,该换得了。”那占之野心,在义愤填膺的言辞之下,显露无疑。

“换。”杨隆把弄着腕上瑟珠钏,一向不嫌事大的人似玩笑似认真地道:“搅他一通天翻地覆,看这天下还能乱到哪儿去。”

宋岐不用说,那占如今主张,便是其右眼负伤之因,而今旧愿重忆,虽已耗却半生光景,但心中之火,却从未熄灭,漂泊经年,意气不减,天下二字,苍生一语,令其精神为之一振,铿锵有力地道:“夺其鹿,天下共逐,各作门户,自安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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