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288)

作者:星津归春洲

北行自是揣摩不透,公子的心思,除非他明明摆摆地展现出来,不然这世间恐无人能猜出其一二。

在北行眼中,公子所行诸事皆有其理,若公子不明示,那他就不问,只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少小便是如此。

苍驳凝立良久,将这幅壁画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次,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冷绝。

不过,他似乎并非只是单纯地在欣赏此画,更像是在透过这幅残缺不全的画,看更深层次的东西。

在全神贯注地看了近一盏茶功夫后,苍驳终于收回目光,转身落座,一提笔便风卷云幻般落墨纸上,山山水水一气呵成。

北行凝目而端,仔细看这片刻落成之画,竟觉有些熟悉,脑中突然一闪,急忙转头看向画壁,双眼陡然瞪大,公子所作之画并非一时兴起,竟是将壁上之画临摹了下来。

不仅如此,连壁上脱落之处,都在其笔下得到还原,神乎其神,妙乎其妙,倒似这幅画本就出自于他笔下那般。

苍驳以前不是没有临摹过他人画作,只是能让他临摹之画,多是出自国手丹青,若非妙笔,实难入他之眼,而眼下却见他临摹起一幅毫不起眼的粗劣之作,怎不叫北行惊愕失色。

“公子,画中可是蕴藏玄机?”这是北行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苍驳不置与否,只是云淡风轻地将画搁置一旁,又提笔蘸墨,笔尖触上另一张微黄薄纸,挥毫间,落成一幅点位图,如黑子错落于棋盘之上。

北行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子笔下的纸张,全然不解其意,正困惑不已,却见公子在左上角一黑点旁写上“商阴”二字,紧接着又在旁边黑点处写上“木古”二字,继而又是“松尺”“卢生”“斗追”“廉阳”“官西”等字,最后在正中落墨浓重的黑点旁写上“万聿”二字,皆是离秋国要城之名。

万聿乃离秋国之京畿,亦是国之腹地,重要性自不必说。

而另十一座城池加万聿城一起,并连成离秋国十二重镇。尤其商阴、松尺、斗追、廉阳四城,乃离秋国边陲之城,国之门户,商阴及松尺更是等同于离秋国前后二门。

一旦战始,倘若这两城被敌军攻破,即便斗追、廉阳二城固若金汤,城门由铁水浇筑,也难有挽回之势。

再看公子补全的那幅临摹图,北行不由得骇出一身冷汗,方还觉凌乱之木,此刻却构成一幅离秋国城列图,便是再愚笨之人,此刻瞧见面前这幅深意蕴含之画也能明白几分,何况北行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些年,多多少少也从中学到了一些。

苍驳缓缓将笔搁下,而后起身,定睛俯视着这幅“棋子”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细细端详。

公子思考之时,北行断不敢出声打扰,即便心中疑惑极深,也止住口,不发出任何声音。

二人以同样的姿势端看面前这两幅图,半晌,北行猛然指向青木间的河流,惊呼道:“公子,这三条河……”

苍驳冷然睨他一眼,指尖触上新画,从西北边代表着商阴的青木开始,不轻不重地划上青山间一条曲折的小道,最后止于代表着万聿城的青木上。随即又以最南边的斗追为始,同样是一条曲折小径,终点同样是万聿城。最后是以东南边的松尺为始,和前面两条道一样,终点仍为万聿。

如此,全盘明了。此画用意之深,难有几人能揣摩得透。

北行震愕非常,当年公子收复商阴之后继续北上讨伐,原以为进犯者仅是北边攻破商阴斩杀离秋国猛将苍夬的苗耒国,以及南边突然发起猛烈进攻的宣国,若不是寻至这间破屋观此壁画,何曾想,东边竟还伏着一头虎视眈眈的猎鹰。

且,按着当年的布划来看,东边紧邻松尺城的这头猎鹰,才是幕后真正的布局之手。

好一步险棋,好一场心机,三国并成三面合围之势,先破前门商阴,再攻侧门廉阳,将离秋国大半军力引至此二处,最后在离秋国兵疲马怠之时点燃东边战火,趁机攻入彼时已然兵力薄弱的松尺,由此破开商阴、松尺两大门户,而之后便能势如破竹,直取万聿。

古说,兵不厌诈,这场战谋不可谓不妙,就是不知当年这三国是如何互取的信任,而彼此之间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纵然机关算尽,仍然算漏了一个人,但这个人当年被排出在这场惊天计划中,实属意料之内,谁能想到,一个天生失音的哑儿竟有扭转乾坤之力。

若非苍驳当年的谋谟帷幄,那一场精心布局的结果便是离秋国落为他人囊中之物,被周边三国鲸吞蚕食。而彼时则天下颠危,必定引发多方政权割据,继而自成一主,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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