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色的琴声(74)

作者:林深深

桑柠站在那株金叶榛旁,如沐春风。停顿几秒后她弯下腰去,伸手拨弄着那扁长而肥厚的花叶,喜盈盈地眯着眼睛笑:“这是你种的吗?我第一次在北京见到自己种植的鸢尾花。”

“你认识鸢尾花?”亦轩转头说,“我们家这丫头一直拿它当宝呢,从春到秋,不知道成天在上面花了多少功夫!”

“岂止认识。”夕阳的余晖照了桑柠一脸。“它又名蓝蝴蝶,大家都叫它扁竹花。小时候我在乡下亲戚家第一次见到便迷上了它,它的叶儿像剑一样修长,丝带一样柔韧,花朵白中带蓝,如鸢似蝶,展翅欲飞的样子,一丛一丛地生长在竹林和溪水边,是我见过最自然清新的花种。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等什么时候回到南方,我一定要溯溪而上去寻觅它的芳踪。”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花种。”亦凡看着桑柠一脸惋惜又向往的神情,说,“不久前刚刚采集了一些。”

“那太好了。不过这种花的种子采集后就应该立即播种,不适合长时间的干藏。”桑柠笑嘻嘻地说,“不过我还是乐于试试的。谢谢你,亦凡。”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亦凡困惑地瞪大眼睛。

桑柠眨巴着眼睛:“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你哥哥已经亦凡这样,亦凡那样地提到你一千一万次了。”

于是三人都笑了。那天在亦凡的记忆中他们三个在花园里站了好久,一直在笑。她看到亦轩的目光不时地落在桑柠的身上。而每次他看她的时候她都不会抬头,但那张白皙而瘦小的脸上,便静悄悄地飘过一片红云。

两个星期过去了。关于瑷蓁和亦轩的留言散去了很多。但偏偏在这即将散尽的时候,传到了静如的耳朵里。

张小姐正好拿到瑷蓁的资料。静如惊讶地发现除了瑷蓁的大学时代,以前的经历居然无处可查,她的所有履历表父母这栏都是空白。这分明就是个孤儿。静如不喜欢孤儿。孤儿在她心目中是大都是性格乖张和缺乏修养的,要不就是脆弱得不堪风雨。

这个女孩子,虽然工作能力还不错,但和亦轩交往,绝对不行。

张秘书见她又呈现出深沉难懂的表情,便劝说道:“只是传言而已,他们不过稍微密切,是否真是恋爱关系还不是定数。”

静如却并不在意她的“劝解”。对她而言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必须扼杀这种趋势。按她在商场的计算方法考量,这样投资最小,收益最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只是秋意日深,天气也逐日增凉,重阳后还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又添几分凄凉冷落。这天恰是周末,桑柠坐在窗前,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台那啪嗒的雨滴出神。那些零落的小雨像珠帘一样挂在窗外,玲珑剔透的,分外惹人喜欢。只是一层秋雨一层凉,冬天的脚步近了。

小时候她最喜欢周末。没有功课的烦恼,可以在阳台上养花,或者和瑷蓁去北海放风筝。总之有数不清的趣事要做。现在长大了,反而孤单起来。也就是这么矛盾,小时候渴望长大了那份自由和不羁,可等长大了才发现不羁的只是形体,心灵之域和儿时想必反而因患得患失而变得更加踟躇和犹豫。

比如她,越是长大越是多了许多烦恼。如今房间里堆满了近日的素描画,东倒西歪杂乱无章。

真像心情。

最让她苦恼的就是桑健雄。她心底并不怪他,时间一长甚至有些想念他。但是她却不愿理会他那一次又一次的催促,她不能去看他。他放弃了妈妈,放弃了瑷蓁,选择了如今的一切,这份偶然的孤独和思念是他应当承受的,她想。可是她却总是如此不安。

她刚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桑健雄似乎生过她的气,那段日子里他几乎和她断绝了联系。但一个月后终于捱不住挂念,便开始来电询问她的生活起居,她无意说漏了房间较热,第二天他的亲信汪钟伦便带人来装了空调。尽管那次让她深受“触动”,但她却仍旧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她就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这是妈妈以身作则教给她的。当初离婚时她走得凄凉,走得孤单,却走得坚强勇敢。桑柠也决心这样去做。

但是这次,有所不同的是,桑健雄不再打电话来,而是发来一封简单的电子邮件,寥寥数句,没有一点情绪的流露。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他还特别用上了一张浅蓝的信纸。桑健雄不是一个懂得浪漫诗情的人,不会伤春悲秋,只是关注是否盈利而不做无谓的投资,对生意是对生活是对感情也是。而这次,他却用了一张极为雅致的信纸,画面上是浅浅的沙滩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上有几只雪白的海鸥来回盘旋,沙滩上一个男人正牵着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幸福地笑着,踮起脚尖把手中的一个贝壳扔到远远的海里……这是太寻常不过的一张信纸,可是桑柠却为之颤动了一下。她似乎一刹那明白了爸爸不再电话邀请的原因:他似乎不再能承受女儿那冷冰冰的拒绝,而是用一封短短的邮件和简约的信笺来传递他内心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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