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浪漫(56)

作者:空壳面包

他祖籍中国闽南,年轻时曾在北京求学,早期作品带有深刻的地理印记。然而不知何故,在千禧年后,他却主动斩断了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故地半步,也不肯接受任何来自中国的展览或演讲邀约。

The Stolen Rose是梁静川在华完成的最后一幅作品。曾经有位富商叫价9000万人民币欲私下收藏,梁静川没有答应,反而对外宣称此作永不出售。

事实上,这幅画连公开展览的机会都少之又少。直至梁静川逝世三周年,他的作品管理机构在国家美术馆举办了一场个人回顾展,林深为了看这幅画,特地飞了一趟新加坡。

彼时她和莫砺峯正在冷战中。

AI芯片设计项目处于紧要关头,莫砺峯忙于全球各地跑路演,行程每一天皆压缩排满。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林深也到了新加坡,大概以为她在递台阶求和,那天特意空了时间主动来找她。

狮城温度变化小,避开短暂雨季,其余季节的日光都晒得滚滚发烫过分慷慨。

工作日午后的美术馆人少得可怜,尤其是特别展区,林深买的普通票,效果跟包场没什么两样。

她穿一袭月白色流苏珍珠吊带裙,浓密长发稍稍烫卷,一边鬓发散落,另一边别在耳后,露出璀璨华美的一枚蓝宝石耳钉。

莫砺峯走到她身边时,她正站在这幅藏于转角处的油画面前静静地看,瞳仁一动不动,太过专注,反而显得眼神有些涣散。

馆内冷气吹拂,空旷而寂静。没有日光。阴影与灯束构筑出一个封闭的无人角落。

林深嗅到了熟悉的雪松苔藓气味。

侧过头去,将近大半个月没见的莫砺峯微微抿着唇站定在那里,不明显的小坑在他脸颊上浮现出来。

林深猜他大概是从工作场合抽空过来的。额发整理得利落,西装外套脱了拿在手里,白衬衫熨得没有半分褶皱,领带夹还是上次分开林深给他配的那一款。

“林深。”久违地,他低声唤她名字。

记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闹别扭了。

只记得当时生气又伤心的情绪。

大概是苦闷积累到某一个临界点,经由鸡毛蒜皮的小事引燃怒火。

可惜他们连面对面吵架都做不到——林深见不到莫砺峯,莫砺峯不会跟林深吵架。

她舍不得跟他说分手。怕他当真。最后只好恼火地挂掉他的来电,负气甩狠话:“别打过来了。莫砺峯,跟你谈恋爱好没意思。”

她心里不痛快,也不让莫砺峯好过。

然则过了这个劲儿冷静下来,内心又浮浮沉沉惴惴难安,他们当真是在谈恋爱吗?

在一起几年,聚少离多。

莫砺峯是林深见过工作强度最高的人,不掺假话。林深看过他秘书给他排的行程表,简直恨不得24小时掰开成72小时用,上午在东半球,下午在西半球,连在飞行途中都有事务要处理。

或许是身边白手起家跨越阶层的实例太少,林深起初十分难以理解,为什么人会工作狂到这种不要命的程度?明明可以稳中求进慢慢来,不用那么累、那么赶,何苦这样提前透支自己的时间精力。

偶尔夜半惊醒,莫砺峯抱着她睡,她都忍不住将耳朵贴过去听他心跳,怕他是场梦,一不小心就要耗尽猝死。

但慢慢地林深也明白过来,正是由于这份异于常人的野心与狠劲,ANYtime才能像□□爆炸般横空出世,在短时间内立稳跟脚掠夺话语权。与林深相识的人再提起莫砺峯这个名字,也不敢再透露出奚落和揶揄。

林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起码在她的自我认知里不是。

她从来不会故意妨碍莫砺峯的工作。她有自己的学业事业,还有来自家族的、无可避免的社交义务,她的时间相对自由,却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莫砺峯身边。

莫砺峯有一支为她而设的私人手机。手机壳是找专人定制的,设计精巧,折叠方便,打开支架可以立在平面或吸附墙壁。前置镜头打开,将自己的画面缩到最小,对方的画面放到最大,在某段时间内成为了他的习惯动作。

他们整天开着视频通话。

因为林深说要以他为原型捏一组泥稿。

莫砺峯为了避免隐私外泄,专门找人研发运营一套新软件,后台用户只有他和她两个。

那时候Talk to Him雕塑群像完成大半,林深将工具从工作室搬到江景公寓,长发用铅笔束起,袖口挽到手肘,时不时看看手机屏幕,一个人哼哧哼哧费劲捏泥巴。

莫砺峯在对面话很少。常常在看电脑屏幕,开冗长的会议时,会单方面按掉静音。他每天清晨定时锻炼,简单展示三餐,并指责她漏掉早餐的坏习惯。间或也会忽视形象团队的建议,按照她的喜好搭配领带和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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