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被子要下床，莫砺峯没让，略显强硬地按住她肩膀，道：“医生让你多休息。”

林深挣了一下，自然没挣脱，随后无可不可地斜睨着他，“渴。”

莫砺峯端着马克杯回来时，林深还是擅作主张下了床。她脚尖点在瓷砖上，伸手去够架子上的一次性拖鞋，上衣领口开得宽松，面料柔软悬垂，俯身隐约露出清瘦的锁骨与起伏的线条。

莫砺峯沉默走近，马克杯递到她手里，环保纸包装接过来，沿着虚线拆开后将拖鞋摆到她脚边。

林深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刻意略过车厢里发生的片段不提。因为向莫砺峯表达喜欢或厌恶皆很费力气，对方全不在意，她病恹恹的，现在只能开省电模式。

饮水解了渴，喉咙仍不舒服，或许是室内暖气太干燥。她绕到另一边开窗，整个夜晚都被雨水浸润了，湿淋淋的空气涌入肺腑，沁凉的风抚平些许躁郁。

两个人隔得不远不近，是可以体面交谈的场景，林深站在铺洒的银色月光里，试着问：“你帮我处理现场了？”

休息区没开主照明，莫砺峯逆光站在玻璃门边，侧脸陷在阴影里。他“嗯”一声，眼睛紧盯着她，单手插袋靠在门边，没有主动缩短距离。

“小狗呢？”

“先送回去了。”

“车也送修了？”林深嗓子状态不佳，难得说话这样软慢，“让你秘书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后车厢放着一箱陶瓷，很重要。”

虽然打包时做了缓冲处理，但车祸冲击这么大，难说有没有碰出什么好歹。

莫砺峯答：“没摔坏，晚些送到你工作室去。”

马克杯被夜风吹得迅速流失暖意，林深将之放在窗边，慢吞吞提醒道：“我随身的包，还有手机。”

“没来得及拿。”莫砺峯顿了顿，走过去把她刚开的窗关小，只留一道窄窄的罅隙，“晚些给你。”

林深明显不悦地蹙了蹙眉，因他话里的意思，无暇顾及他突然的靠近。

莫砺峯那个秘书看起来也不是个笨的，车身损毁不严重，也没有起火爆炸的风险，连后车厢的杂物都有空打开确认，怎么会不及时把装着重要证件的包和手机送过来？

“你的人平时也这么做事？”林深颇为不满地伸手，“手机借我一下。”

莫砺峯没动，语气淡淡地：“找谁？”

“不借算了。”林深完全没打算商量，迈步欲走，“我去前台打。”

“一点耐心都没有。”莫砺峯扯住她手肘，将她堵在窗边。

冷丝丝的风从背后吹来，她的长发犹如一张棕色的网，携着馥郁的果香撒落他胸膛。林深后退一步，莫砺峯识趣松手，轻飘飘的网也脱身而去。

莫砺峯伸手摸口袋，左边是一团轻薄布料，他手指捏住，抽出些许又塞回去，面不改色地从右边拿出手机。

屏幕是黑的，林深没接，平静道：“开锁。”

莫砺峯神色如常，“我没换。”

林深置若罔闻，“我忘了。”

“自己设的密码也能忘？”莫砺峯眸光低垂，语气像责备，点亮屏幕用face id开了锁。

林深接过手机，他的壁纸还是她抱着约克夏在工作室拍的那张，看着碍眼，她划开设置三两下换了张默认壁纸。莫砺峯静待在旁，像当初看她兴致勃勃逐帧挑选照片时一样，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通话页面长串记录，都是莫砺峯秘书和ANYtime CTO陆时衡的来电。林深点到拨号键盘，输入一串号码，出乎意料地，顶端蓦然跳出一个已储存的名字。

林深觉得有趣，微微噙着冷笑，浑身无形的刺霎时间又竖了起来，“你怎么会存盛沅的号码？”

“你找盛医生？”莫砺峯对问题本身避而不答，语调没有丝毫波动，“我叫他进来。”

没过几分钟，盛沅当真跟在莫砺峯身后进来。

这人是林深的家庭医生，快四十的岁数保养得跟个小白脸似的，性格圆滑做事谨慎，跟了林深能有五六年。当初莫砺峯爷爷病重，林深没少让他跑这跑那打点资源，但莫砺峯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联系？

盛沅颇会看眼色，见两人气氛不对，眼观鼻鼻观心地给林深做基础检查。忙活完他收拾东西想溜，雇主眉尖一挑示意他别动，他又站稳装瞎缩小存在感。

林深窝在沙发上，挽起的袖口空落落地露出一截纤细手臂，看起来越发地瘦。

她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合上，往莫砺峯的方向一推，丝毫不委婉地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今天耽误你不少事情，慢走不送。”

莫砺峯在餐厅中岛帮她泡蜂蜜茶，闻言反手撑在桌面，不置可否道：“使唤完就赶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