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浪漫(125)
莫砺峯不反驳,闷头认下。高挺的鼻梁蹭着她脸颊,抱得严丝合缝,不让她走。
林深仰头呼吸平复心情,推开他脑袋,要他直视自己,“什么时候准备的,分手前几天?”
莫砺峯似乎格外不悦她提及那两个字,但没有岔开话题去特意纠正。
“更早。”他抿着唇,“去年你生日,我原本打算在洛杉矶向你求婚。”
林深挑了挑眉,“骗我说有工作,就是想哄我过去?”
莫砺峯简短说“是”,没有告诉她自己费了多少时间心力,布置盛大场景,又因为她一句话仓促取消。
林深了然,“我没去,所以你又飞回S城找我。”
莫砺峯默认,似乎想起当日情形,眼神更暗下去,“你说过,每年生日都要跟我一起过。”
林深也不言语了,恹恹地走神。
两人亲密贴近,肢体都诉说着契合与熟稔。
月亮躺在他手心。
她还是没要。
恒温模拟海中波流摇曳,黑海刺水母带毒的触须拂过,犹如一场令人短暂迷失的梦。林深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酒精化开的泡沫,还是受月色指引的潮涌。
无声对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伸出手,亲昵又疏离地圈住他的脖子。
语调平和,既不刻薄,也不冷漠。
像聊及一件平常的事一样,林深又轻又慢地开口:“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你,最后却反悔,没去成洛杉矶?”
莫砺峯似有所觉,呼吸陡然变沉,看向她的视线仿若实质。
约莫是因为酒精,她安抚地摩挲着他耳廓,没有犹疑,比想象中更轻易地将话说了出来。
“先兆性流产。刚过两周。胎停。”
话音落下,一室安静。
莫砺峯头脑一空,心脏像被一拳击中,瞬间血淋淋淤青一大片。
“怎么这副表情。”林深垂眸看他,“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其实我都感觉不到它在我身体里存在过。太小了,连团血肉都不是。只在最后,才有一点点疼。”
莫砺峯脸色难看至极,嘴唇微颤着,说不出任何话,手臂筋脉暴烈鼓起,几乎失控地将她用力勒进怀里。
从骨头缝隙挤压出来的痛,让林深感到分外安全。她没有拒绝地回抱他,继续平铺直叙道:“医生说我情况复杂,有遗传的染色体异常因素,也有母体因素。”
主要诱因大概是酒精和药物轻微成瘾,生活习惯太差。
其实林深有遗憾。
她还挺喜欢小孩的。
有言论说喜欢小狗的人,一般也会喜欢小孩。虽然是个没有科学理论支撑的网络暴论,但在林深身上,是成立的。
或许是源于某种渴求联结的本能。
妈妈走了,外婆也要走,与她密切相连的家人总是先一步离她而去。
最初失去的那段时间,林深望着窗外凛冬,常常会想,如果这只小精灵平安存活下来,就算她和莫砺峯就此分开,她也会给它很多很多爱,让它拥有最耀眼的一切。
对林深而言,婚姻是一纸可有可无的契约,物质层面的问题无需考虑,多数人的眼光与言论也伤害不到她。所以不是不可行。
这绝非出于对莫砺峯的留恋,恰恰相反,她将此看作一种自我的延伸与外界的联结。
相当自私的想法。
所以小精灵早早离开了她。
将这个秘密宣之于口,与其说是报复,倒不如说是某种微妙而赤.裸的坦诚。
莫砺峯是遗腹子,无父无母,林深不太清楚他看待血缘的具体观点,她猜不会比她健康多少。
而这显然比想象中更深地刺痛了他。
犹如被一个无形的镣铐钉在原地,莫砺峯眼底猩红,眸光湿漉漉地轰然灼烧。
在林宏宙与林深爆发争吵的那天,他捕捉到某些关键词,心中隐约有猜测。但他没敢直接问。事情摆在面前,只待翻开,他居然少有地体会到胆怯的滋味。
而纵使有所预感,在听见林深亲口叙述的瞬间,骨髓里还是无可避免地涌起一种神经质的锐痛。
莫砺峯的父母双双在他生命中缺席,由始至终,连见一面都不曾。
亲子关系对他来说,是一个虚无的符号,一幅名不副实的昂贵商业画。普世意义的备受赞颂,但他从来不懂,也不试图去理解。
他所有重要的情感,都被浓缩投射在寥寥几人身上,除却爷爷奶奶,就是林深。
确切而言,在最荒芜隐秘的层面,只存在林深一人。
不论什么,但凡缀上林深的名字,都会变得特别,都需要以另一套标准小心对待。
而那是他与林深的骨血。
它存在过,犹如一捧融化的雪。
林深为此难过。他甚至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