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浪漫(119)
那一瞬间,杨伊琦觉得自己的恨已经畸变扭曲道极点。
作为母亲,她赋予了腹中这个杂种些许积极意义。保留它,就像保留一根扎向方磊的刺。
尽管急切地渴望一场毁灭,但她没有透露实情,因为方家父子显然不会为了一个婊.子反目成仇。她要他更疯、更痛。要让孩子像一个罪证一样存在于世。
出于一种愚蠢的报复心理,在方磊吐出那个令他极度厌恶的名字时,杨伊琦点了头。
又一次。
她急不可耐地、自私地犯了错。她将自己推向了深渊。
50 Forelsket
醒来的时刻,黑夜如丝绒般柔软。
天花板是陌生的,墙壁上有隐晦的光芒浮动,窗户没关紧,不时有新鲜的风好奇路过。林深惺忪着眼,凭借不远处规律的浪声,慢慢找回精神。
她侧卧着,一只属于男性的右手从颈间穿过,虚虚握住她双手,另有一只手从后搭在她腰间。
纵然林深身型瘦削,病床上这么多挤一个人也显得勉强。
她没怎么收敛动静,直接推开腰间那只手,翻过身去瞧身后那人。
莫砺峯睡得沉,睫毛安分地阖着,藏去平日里冷厉的气势。
感觉怀中人辗转,他下意识配合换了姿势,平躺着将她脑袋搂到颈间,还不自觉拿下巴蹭了蹭她发顶。就像齿轮契合、魔方复位般恰如其分。
林深半是头痛半是避事地躺了一日一夜,见他这副没事人的模样就烦躁,反手挣开怀抱,一把拉起被子盖住那张睡颜,眼不见为净。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拂晓时分。
她半撑着起身要下床,两只嫩生生的脚晃荡着找不到鞋,刚微微弓一弓身,一只绷着青筋的手臂就斜过胸腹肩膀将她捞了回去。
太热了,莫砺峯被蒙过头的被子闷得黑发凌乱,眸子尚不清明,耳廓微微发红地瞧着她。
“……去哪。”声音哑得跟锯木头似的。
他每日睡眠时间短,不按计划醒就会有起床气,面无表情沉着脸,低气压非常明显。
林深不理他,自顾自低头找鞋。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面料摩擦声,不一会儿,揽她腰肢的手换了一只,原本那只试探着着捏了捏她小腿肚。
“疼?”他表情还是没睡醒的那种凶,下巴埋在她颈窝嗅她皮肤上的气味,带些鼻音,又有种迷蒙的钝。
他因为工作睡得迟,本来是歇在旁边的陪护床,没打算挤她。结果她静卧久了不活动,梦中翻身突然小腿抽筋,他让医护进来看过,没什么大碍,索性让人出去,亲自上手帮她按摩梳理。
按着按着就顺理成章抱着睡了。
自那天彻底摊牌吵过一架,林深好像提前把体力预支了,惜字如金,正眼都懒得瞧他。
莫砺峯守着她,行程能推就推,要紧工作搬到医院做。林深听他敲键盘翻文件那点声音都皱眉嫌烦,要拿枕头扔他。他就挪到跟病房相连的露台去,顶着日晒风吹,时不时隔着玻璃看她一眼。本来开会话就少,这下更是一声不吭,挂着脸唬得一众员工心惊胆战。
有警察过来,就车祸相关事宜做笔录,莫砺峯在旁陪同。
过程中林深已有所觉,等警察走后静静看他。他思忖片刻,才告知这次事故大概率与方磊有关,并非简单的交通意外,事情他会处理妥当,让她在岛上静养几日,暂时不要走动。
而杨伊琦孕期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他当真让人拷了过来,雇了个人,签了保密协议,从头到尾截取两人寥寥无几的同框画面。
心理医生出具的诊断证明也打印出来放在一边,连同几份与方氏签署的合同副本,以及与方氏当家人的录音文件。后面甚至又附了一份加急的亲子鉴定报告。
林深不看,莫砺峯也不逼她,只将事情桩桩件件都列明清楚,等她愿意看了,随时都可以看。
“是不是还疼?”他穿一件短袖T恤,炙热的胸膛熨烫着她的背,手掌习惯性去揉小腿肚那节柔软的皮肤。
林深侧过头,凉软嘴唇擦过他鼻梁。莫砺峯撩起眼皮,似乎清醒了些,一瞬不瞬地看她。
他们保持了这个姿势一会儿,林深躲避他的吻,脚尖终于踢到拖鞋,手肘推开他,拎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卫衣走出病房。
海岛的月色像盐,粒粒分明地洒在沙滩上,银河低垂,星辰是永恒悬浮的光。
接近赤道的春夜,温度已经与寒冷无关,赤脚浸在海水里也不觉得凉。沿着海浪曲折洇湿的痕迹走,男款卫衣穿在林深身上过分宽松,风一吹,显得人更单薄。
莫砺峯还穿那件短袖,拎着鞋,单手插袋,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日出之前的海滩安静极了,除去远远缀在后面的保镖,空旷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风推着浪往岸上派,也推着他们向前走。承载灯塔的白色堤坝,在夜雾中仿佛一只从陆地延伸出来的手臂,寂寥地浮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