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10)
“大姐姐,瞧我的!”
蕙娘听荣安叫她,当真回头去看他。
荣安飞起一脚踹向眼前的银杏树,银杏树上去年没掉的枯叶,随着雪花簌簌地落了下来。
蕙娘恰被落了一头,她护着头,啐道:“荣安,你要死!你们三个就知道欺负我。”
荣安才要回嘴,就听西边有个老头咳嗽一声,然后说:“是哪个狗崽子踹了我的树?”
荣安后悔不迭地说:“老爷子,对不住得很,不知道这树是你家的。”
那个老头嗓子里哼哧一声,随后噗地一声将一口浓唾沫射向地面。
李家姐弟四个被恶心了一回,蘅姑小声地说:“咱别理他!”
蔺氏听见了动静,从门里走出来说:“别理那个老夯货,这树年纪比他还大,怎么可能是他的?大雪的天,你们四个向哪去?”
荣安回道:“大娘,我三姐姐今儿个做东道,请我们吃馄饨。”
蘅姑偷偷地拧了荣安一把,蔺氏笑了一声,转身对院子里喊,“荣喜、妙莲,你们来,你们三妹妹请吃馄饨呢。”
蘅姑嘴张了张,强忍着没吭声。
荣喜走出来说:“娘,莲姐姐有些咳嗽,她不出来了,就我去吧。”
蘅姑不乐意请荣喜,又不好意思开口赶他,只得又掐了荣安一下。
五个人又向外走,荣喜跟着四个妹妹、弟弟走,因瞧他四个不和他说话,就舔了舔嘴角,故意地问:“你们去过城隍庙没有?去过城外九里沟的皇亲花园没有?”
蘅姑说:“我们才来,哪有功夫去。”
荣喜说:“这京城哪个地方,我没去过?等过两天,我带着你们去逛庙会。你们来的巧了,等过一个月那些皇亲国戚们打上元醮,那才叫热闹呢。”
蘅姑说:“就算我们来得巧,人家皇亲国戚的打醮,能叫我们瞧见?”
“我带着你们去呀!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哪一个我不认识?你们瞧,我身上的香坠子,还是靖国公府的翊哥儿送的呢。”
“当真?”蕙娘被惊掉了下巴。
蘅姑嗤了一声:“你听他胡枝扯叶!大爷家究竟怎么样,咱又不是没见识过。”
荣喜看蕙娘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分外的天真烂漫,再瞧蘅姑满脸不信,红豆压根没在听他说话。他更觉得蕙娘这个堂妹天真可爱,他提醒蕙娘,“小心地上,这地坑坑洼洼的,等我爹闲了,拿几个钱,叫人修一修。”
“这是大家的事,不能叫咱一家出钱。”蕙娘毫不见外,已把李正白当成自家人。
“这几分几厘的,计较什么?”荣喜嗤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一股温热的腥臊之气扑来,荣喜大叫一声,扭头一看,就见一个老头,仰着老树皮似的瘦脸,抖着乱蓬蓬的胡须,哼着小曲,懒洋洋地系上裤腰带。
第005章
啊地一声,蕙娘、蘅姑羞得抱成一团。
荣安叫道:“好不要脸的老头子!”
“你这老不死的!我才上身没两天的新衣裳!”荣喜恨得一嘴银牙咯吱咯吱地响,他一手揪住那老头的衣领,切齿道,“你赔我的衣裳!不赔,我抽了你的筋!”
老头儿嘴里喷着臭烘烘的酒气,乜斜了眼,冲着荣安、红豆几个一啐,“狗娘养的!有眼不识泰山,敢吓唬你赵爷爷!”
红豆说:“咱家东边住着的那位,仿佛姓赵。”
荣喜叫道:“管他姓什么?看他这副邋遢样,必定是人家不要了的、狗不吃的老奴才!”摁住老头儿,使劲地拿自己脏了的袍子向他身上擦。
老头子扯着嗓子叫:“老子是赵家的本家!老子阔气时,赵颁那小子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玩呢!”
“你家在哪?你说,我找你家里人赔钱去。”荣喜冲着巷子嚷嚷。
巷子里空荡荡的,一声下去,只听得见荣喜自己个的回音。
蔺氏从家里走出来,一眼看见荣喜的袍子,心疼地直叫唤:“我说不叫你穿吧,你非不听!看把这袍子糟蹋的。”
荣喜说:“娘,咱揪着这个老不死的,去找他家里人来赔!”
“当然得叫他家里人赔了,不然,还能叫咱吃哑巴亏?”蔺氏低着头又去看荣喜的袍子,又忍不住心疼地叫,“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怎么不死呢?走,咱找他家去。”
“老子是赵家本家!当初要不是老子点头,赵颁那狗东西的小娘还进不得我赵家的坟茔呢!他一个旁支别系的,给人舔沟子挣了几个钱,就敢在老子跟前逞威风?王八蛋!他的东西,都是偷老子的!”老头儿扯着嗓子嗷嗷地叫。
荣喜摁着那老头,和蔺氏去敲旁边的门,敲了半天,曹秀儿嗑着瓜子,开了门,“别敲了,这个老酒鬼家在梅柳巷里开茶铺,你向那边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