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莺娇(33)

作者:春潭砚

这会儿还有脸叫小殿下,偏偏声音婉转清丽,比女子还好听,又透着温柔如水,他真像踏摇娘②唱词里说的那种人——恨也不得,爱也不得,薄情寡义,是个冤家!

作者有话说:

苏泽兰:小殿下,冤家可不能随便叫。

作者:情人之间才称冤家哦~

~后天入V啦,明天休息一天,准备万字肥章,爱你们,记得周六除夕来看我,么么哒。

①出自《忆鄂渚》——刘过。

②踏摇娘:唐代歌舞戏。

第29章 春暖睡鸳鸯(一)

茜雪扭过身, 往下走几步,泪水模糊了眸子,石阶都是白花花一片看不清楚, 身体颤颤巍巍。

苏泽兰顺势追出去, 伸手挡一下又很快收回,“殿下,仔细脚下的路。”

她抬起眼,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咬着嘴唇不落下来, 倔强得很, “我仔细不仔细是我自己的事,今日就是摔下去,摔死了又与你何干!”不等对方回答,随即冷笑一声,“不过这话说得也不对, 想来十七公主要是在供奉面前有个三长两短,陛下震怒,那你的高官厚禄,如锦前程就没影了。”

说罢继续抬脚走, 踩在石阶上直晃悠,苏泽兰只好又伸手揽住, 用劲拽一下对方胳膊,才把气得冒火的小公主扶住。

茜雪使劲扭过头,不看他。

苏泽兰叹口气,“殿下真觉得臣在乎荣华富贵, 高官厚禄?”低低的声音, 比雪兰湖碧波荡漾的清波还要温柔。

她闭上眼, 差点就慈悲了,不想被蛊惑,怨不得都传苏供奉当年惑乱宫闱,可见确实有这份本事,才不要上他的当。

苏泽兰瞧对方不再急冲冲往下走,放心松开手,偏头过去找茜雪的眼睛,她在上,他在下,他探着去寻,她就躲得更甚。

最后直接绕了半个圈,总是苏泽兰更快一些,迎上一双哭得通红的眸子,叹息道:“殿下别哭,臣都忍不住要哭了。”

“你还会哭!一个无心之人,哪里来的泪!”

他也不辩驳,眼神却认真,“殿下说的对,臣的泪早就没了,但殿下有泪,落到臣的眼睛里也就是臣的泪了。”

茜雪掏出帕子擦两下,气哄哄地:“我的泪就是我的,才不给你。”

苏泽兰抿唇,轻轻笑了下。

他不想在她震怒之下谈这件事,至少要等对方心绪略微平静。

“殿下与臣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吧。”

“去就去,谁怕你,反正你要把我卖了。”

她拎着裙子往上去,一个卖字让他伤心,自己何曾想过把小殿下卖了,纵使是——这天下谁又买得起。

茜雪赌气坐到离湖最近的石凳上,苏泽兰连忙先用帕子擦净,又拿出一块干净的铺上,“春天也有寒气,别凉着。”

她哼了声,不予理睬。

眼前人俯身蹲下,一只手搭在石桌上,抬头瞧小公主偏过去的下巴尖,白生生得圆润精巧,问:“殿下是为了臣的那个奏议生气吧?”

仍旧不理,安静得只能听见湖面的水流声。

他只好解释,“这个奏议并不是臣本意,但事情紧急,无论如何公主不能和亲,工部侍郎修枫虽出身不高贵,但家境清明,将来必不会亏待公主——”

茜雪越听越气,直接扭头打断,“苏供奉,你……简直满口胡言!我才不会去嫁什么工部侍郎,明日就向陛下请旨,为大棠边境安定,和亲草原。”

苏泽兰愣了愣,显然意外,“殿下想和亲!”

“对!和亲。”她挺直身子,艳丽眉宇显出一丝盛气凌人,“我身为大棠公主,自然有这份胆魄,只要能使百姓免于受苦,去和亲又有何妨!供奉觉得嫁给一个所谓世家公子,我便能幸福美满,那是你的意愿,你觉得好——那你就找个侯门小娘子,爱妻美妾幸福得过,别来编排我!”

信誓旦旦,虽有怒火却不像胡说。

苏泽兰吃惊,猜到公主会发怒,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同意和亲,明明前几日还在兴庆殿门口哭得可怜,倒有些看不懂她了。

“殿下可知南楚地处荒蛮,你——”

“荒凉又如何,就算丢掉性命也是为国为民,总好过与一个不相悦之人,蝇蝇狗狗过一辈子强。”

他为之一振,瞧见她骨子里的高傲与尊严,总拿对方当小孩子,实则早已长大,是一位矜贵无双,堂堂正正的大棠公主。

小殿下有与生俱来的荣光与坚持,恐惧也不退缩,虽然那个词还是没说对,应该叫做蝇营狗苟。

苏泽兰直了下身子,似乎明白点什么,恭敬地作揖,“那臣就和殿下一起去草原。”

这下轮到茜雪诧异,他不是要把自己推开,然后佳妻美妾过逍遥日子嘛,也要去草原——这人真摸不透。

“你去做什么,好好待着吧。”她又扭过头,目光落到湖面天鹅翅膀上,心里飘飘荡荡。

“我去伺候小殿下啊,闲时做点小玩意儿,路上也能解闷不是。”

她看着他就心口堵得慌,还解闷!

两情相悦,朝朝暮暮,她也不是没想过——但若不能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还不如去和亲,总算为天下苍生做点事。

为了躲避和亲,嫁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她的骄傲不允许,更何况这份奏议出自苏供奉之手,就更让人难过。

总觉得与他要比旁人亲昵,现在看来就是一厢情愿。

茜雪将胳膊肘撑在栏杆上,揶揄地:“供奉舍得离开长安与我去草原?路途遥远,可带不走你的娇妻美人。”

这是哪里的话,苏泽兰茫然道:“臣孤身一人,何来娇妻美人?”

她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当然不能细问人家床帏之事,把下巴压在双臂上,赌气不吭声。

总之他是要送自己走,没良心。

小女孩性情起伏难猜,苏泽兰的心思还在朝中大事,公主答应和亲,无非是担心战事,只可惜大权在枢密院与尚书省手中,想要护住公主,举步维艰。

政事繁杂,其中厉害关系层层叠叠,他亦不想小殿下忧心,但也不能由着对方生自己的气,连娇妻美妾都扯出来。

苏泽兰思忖一番,凑到跟前,又刻意留出一点距离,说: “公主,听臣一句劝,和亲之事再缓缓,招驸马也可以只放消息出去,只要公主不应允,陛下不会批臣的奏疏,给臣一点时间。”

茜雪心里一团乱,她又是个急性子,不像官场上的人说话,总习惯讲一半留一半,让人干着急,索性双手搅着披帛,直接问: “苏供奉,你——到底是想让我嫁人还是和亲!别给我说一堆有的没的,我就问你怎么想!”

她亭亭玉立的身姿立在落兰亭栏杆边,挡住身后一片夕阳,碧波与霞光激荡,汇成金橙色光波落在粉金窄袖襦裙上,飞仙髻间的金步摇轻荡,顾盼生姿。

脸颊染上怒气,眸子好似火烧,灼灼燃起就快把苏泽兰的身子点着,他心口疼了下,一字一句地:“小殿下,臣发誓,不管和亲还是出嫁,臣——都不愿意,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殿下可以安稳生活,若有所欺,天诛地灭。”

他发这般毒誓,突然把茜雪吓到,虽是生气,可没想让对方拿命来赌。

“谁要你天诛地灭,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安心咒我。”

急得直跺脚,手臂上的金环碰在一起叮当乱响,看得出真着急。

苏泽兰心里一忖,轻声说:“臣不敢,可是小殿下适才一口一个自己要摔死了,舍去命去,臣也觉得不吉利,岂不是安心咒臣。”

茜雪噎住声,好一个巧舌如簧,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别过脸去,心想绝不可轻易放过他,怒气却早被那番誓言给搅散,忽地发现即使和亲之事再重要,都不及对方心意更让她在乎。

“供奉,你——身边真的没有人吗?”嗫喏着问,声音低得快被风与水波声淹没。

短短一会儿提了两次,苏泽兰才反应过来,只怕小殿下听了翠缕的事,这种艳情绯闻在宫里传得最快,笑道:“臣发誓,身边没什么人,不只身边没有,心上也没有,臣满心只有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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