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番外(79)
朝堂一时安静,小皇帝微微皱起眉。
这件事是个显而易见的要命差事,无人想沾上半点,而此时站出来的桑青折落在眼中除了已然是个死人外,还有些摸不透的疑虑。
桑青折这厮就是个狐狸,忒狡猾一些,无力不讨好,阴人的手段可不比宋钺低,这种事情主动应下……
众臣子心里打起来嘀咕。
退朝后,乐冉瞧准时机溜了出去,她混在一群大人中寻找宋先生和桑大人的身影,心下十分担忧。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作者有话说:
更是三人行未十步多,忽见两人横截路摘自《死鼠行》
第69章 六十九条鱼儿游过去
简直是太危险了!
乐冉低垂着脑袋混在一众下朝的大人里, 皱巴起一张脸。
她虽知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去做,可私心下却希望去的人既不是宋先生也不是桑大人。
那可是疠疾哎!
乐冉虽不曾亲眼见过疠疾,但历朝历代无数的史料摆在眼前。
那些白纸黑字记下的一字一句中, 残酷的世道扑面而来。
焚几村又见尸如山堆,村道三步见一尸, 幼儿横街, 蚊蝇叮咬, 恶臭连篇, 染病至亡不过三两日……诸如此类的一些关于疠疾的记载看得人心惊胆颤。
乐冉心下凉得厉害, 默默握紧了拳头。
此一刻,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尽管现今身居那个几乎算是最高的位置,可面对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苦难,她也不过是平凡人里的平凡人。
“唉……”
前方突兀一声轻叹, 乐冉抬起眼, 映入眼帘的是位发染霜白的老臣子。
他走得有一些慢, 挺直的脊背渐渐佝偻下来,似乎有些吃力了,旁边有人在此时走过来, 尊敬唤他一声,“贺老。”
原来是贺太师啊,乐冉想,她看着老臣子拂去那人欲来搀扶他的手臂, 自顾朝前迈步去, 似乎很不服老。
被拂去手的臣子也不显尴尬, 两步随在老臣子身旁, 压低下声音,“贺老,以您的威望,若方才在朝上言说两句,陛下未必不听,如今岭安事重,无论是安民还是平灾……”
“陶叙,”贺老臣打断他,“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心思。”
“老夫虽然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先帝立长安公主摄政,但长安公主本身无大错,又在太后膝下承教养多年,身份上说得过去。”
“她自上位来,虽未有大作为,却也算勤恳,这些,老夫都看在眼中,也不怕在这里同你讲破,老夫本就和你还有你背后的不是一路人,也看不上你们,回去劝劝你主子,这般岁数在起翻风浪,也不回头往身后看看,后浪起的多高。”
言罢,他一甩袖,不顾那位陶大人铁青的面色,径直走了。
贺老臣这一番话未压着声,周遭几位大人都听在耳中,有心里打着小主意的上前拉圆场。
“陶大人,贺老他一直就是这个脾气,您大人有大量,也别往心里去计较。”
陶叙环视周遭一圈,愤愤道:“此天灾显然应了蓬莱仙人的预言,若放之不管,待疠疾蔓延,可是要死伤无数,届时谁知会不会朝盛京蔓延……”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现下里疠疾在岭安,离盛京不近,可如果当真有身染疠疾者来盛京……
想通了这一点,马上就有人附和道:“却是如此,依我看,必是殿下自请退位方才息此天怒。”
“此话有理。”
“李大人所言有理。”
乐冉皱起眉,瞪圆了眼,十分不悦地瞪住那个臣子,他怎么能在背后讲她的坏话呢?还竟在这里拱起来火。
一位朱丹官袍的官员迟疑道:“方在朝上,桑相不是言他亲自去岭安一查么?如此早早下定论,是否有些……”
“姜大人,”陶叙截断他的话,“下官虽然不知缘由,但从方才朝堂来看,桑相显然是同那位站一边的,那位的心思,下官不敢揣测,但众位大人心中应当有数。”
他顿了顿,压低下声音,“殿下年幼,又从不讨先帝之喜,如何就能在先帝薨前被册封为摄政长公主?诸位别忘记,谁是最后面见先皇之人。”
讲这句话时,他神情显得意味深长,“那位在朝中偏颇的又只非是一两事,下官还闻殿下入太书院一事亦有他手笔,甚还亲身为师教学,诸位皆知那位同……纠葛,如此作为……”
短短几句话其中弯子绕了又绕,听得乐冉生怒之余又连连惊叹,此人,当真也是位人才。
不过短短几句,明里暗里的就将她同宋先生连在一处,让人想入非非。
果不其然,有人听完他这一番话,当即就道:“陶兄意思是讲,殿下实则不过是……”
他摊平手掌,另只手做了一个提线人偶的模样,肃起来面色。
陶叙微微一颔首,“小殿下从无掌政经验,但批折阅事皆十分出色,虽承于太后膝下多年,但太后当年曾立誓远政,其中究竟有无干系,谁人也讲不出几分,依我……”
“依你个胡编乱造大言不惭,在这里蛊惑人心,结党营私!”拔高了调子的声音咬牙切齿从后传来,乐冉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气得脸都红了。
桃桃曾同她讲过,遇见这一种在背后胡说八道的人,直接上去就完事了!
乐冉磨牙,怒视被话音吸引来视线的一众大人。
此人不仅诋毁宋先生,竟还将那些她勤勤恳恳熬了几个通宵批阅出来的奏书,算做是宋先生的手笔,简直是要将她气死了!
诚然,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小气,气他将这件事算在宋先生头上,有那么个抢功劳的意味在里,而是,她虽从头就打着这样的念头,但至今,至这一刻!她都没能忽悠到宋先生来替她改一本奏书!
乐冉当真是要气死了,她深吸一口气,此时也再顾不得端着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一跺脚,一叉腰,努力令自己显得有那么几分气势的拔高起音调。
“他就是帮着本宫!就是愿意教本宫!就是护着本宫!就是……就是……左右本宫就是有他帮!你有吗?!有吗?!别以为本宫听不出来你是在骂本宫废……小废物!你连本宫头发丝都比不上!”
一口气连着不带喘得讲出来百十来个字,乐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哼哧哼哧喘气,面对着几张目瞪口呆的脸。
“你……”
陶叙醒过来神,见只是个穿着靛蓝服的小太监,皱起眉,他正要说话,旁边却有人扯了他袖子凑过来,声音有些发紧,“陶大人,那位好像是……”
话至一半,尚未吐出后面的字,却叫一声笑音打断。
“哎呦,这是谁欺负我们小殿下了?”
声音戏谑轻佻,尾音上扬,乐冉转过脸,正见两道她寻了片刻的修长身影,小姑娘心里顿时生了股委屈,她扭脸朝着跑过去。
桑青折假意伸出手臂,欲想安慰一下,不料径直跑来的红眼小姑娘同他擦袖而过,一头就撞进了身边人的怀里,受了大委屈似的闷声闷气。
“他骂我。”
桑大人面上笑意僵住了,动作也僵住了,他缓慢转过脸,睁大了的狐狸眼中满是震惊。
宋钺抬眼扫他,眉眼里漾了些笑,似有几分炫耀,桑青折正恍惚着疑惑他是否花了眼,不然如何能在宋钺那副棺材脸上看出这般神情……
“陶叙,”宋钺嗓音平淡无波,却渗着丝丝往骨子里钻去的寒,“妄议殿下,何罪?”
那几个官员一下僵在了那里,背脊冒了冷汗。
虽明面上点的是陶大人的名,可宋相的视线,分明是扫过了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
陶叙显然也没想到乐冉就在他身后,额上冷汗瞬时冒出,再无方才半点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本想借朝中臣子之力施压的算盘不仅从头被听了去,还撞上另外一尊大佛,这无疑是个死局。
“下官如何妄议殿下?”他咬着牙,袖袍下的手紧攥起,指甲掐如掌心,“下官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