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49)
梁倾轻轻笑起来。她的诉说很镇定。只有跨越过恐惧的人才有的一种镇定。
“你猜怎么着,那天是一个ktv的公主帮了我,她故意吐了那土老板一身,被那土老板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败了兴致,去换衣服,她叫了她们店的一个保安来,把我送上了车... 所以我那时候就想,如果以后遇到类似,我也想能帮则帮... ”
印象中,那个‘公主’比梁倾大不了多少,但她妆太浓了,全包眼线,梁倾甚至没看清她的长相,当时人也吓懵了,没记起问她叫什么名字。
后来她再去那家ktv找人,想要当面道谢,却被告知她不在那家店工作了,且坐台这一行,也不交换真实姓名,便是彻底失去了线索。
两人行至一个巨大的立交桥下,八方来车,他们一前一后在红绿灯前站定,都没提要往回走。
红灯转绿,梁倾刚跨出几步,肩上一沉,是周岭泉将他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肩上。其上尚且有余温,熨帖着她颈后的一点肌肤。
她自嘲地想,好俗气的桥段。
“晚上冷。”
周岭泉只说,又往前走几步,红灯转绿,他牵起了她的手,迎着人潮走去。
其实更像是将她的手捏在他手里,且微微用了些力气。
他们牵着,继续行走。
无数匆匆的行人,煌煌的街灯,大概方才下过一阵夜雨,地上坑洼处积了水,亮闪闪的,里面映出黯淡的天上,一个一个的剪纸似的小月亮。车一过便碎了。
梁倾望着他们相叠的手腕,不再说话,怕打破这种宁静的亲密。
一时想起早上他们莫名其妙的置气,一时想起方才见他姗姗来迟,心里的一屑屑欢喜。
一时又想起刚才周岭泉哼的那首歌,想起来了,歌词她记得的 ——
‘从未曾天真得相信永生,难共你一起,即使毫无希冀,起码能回味这边脸被吻。’
她在这样的夜晚,顿悟相似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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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上班,梁倾到的时候方建已经到了,正手里捧着茶与几个同事说笑,聊着南城最近的房价和他婚房的装修进度。
有人问他过年在哪儿过的,他便笑笑说除夕在老丈人那边过的,陪着喝了好多酒。
梁倾记得他说过,他和他未婚妻是打算今年领证的。
见梁倾进来,他便如常道了一句‘梁律师,新年好啊。’好像这真是他们年后第一次照面。
梁倾对他挤出个难看的笑,垂着眼睛坐下来喝豆浆,不再参与他们的谈话。
不一会儿徐悠也来了,拉扯着她下楼去买咖啡。
梁倾问她新年怎么过的,徐悠说:“还能怎么过,被各路亲戚催着谈恋爱结婚呗。”
她新年染了个浅的新发色,还弄了个空气刘海,显得活泼俏皮。等咖啡的时候,她掏出一把小梳子,对着镜子梳刘海,又说:“不过陈之越比我惨,那天我父母和一些学校老师们聚餐,小陈也在那儿呢,你别看一群知识分子,催起婚来没差别。还有人要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你猜他说啥。”
“说啥?”梁倾垂着头,拿了袋咖啡豆心不在焉地看。
“他说,他现在有在认真接触的人。暂时不需要介绍了。啧啧,你看看,咱小陈还是很坚贞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去,发现前台是空着的,张佩宜今天罕见地迟到了。
徐悠没在意,先回了座。
梁倾盘桓一会儿,也没等来人,只能回了自己的座位。
余光见格子间那头方建已在埋头工作,丝毫不挂心的样子。
午餐时间梁倾独自一人下楼买饭,饭后走到大楼后门处给张佩宜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她心事更重了几分,刚想摸烟出来抽,电话响了,却不是张佩宜回电,是陈之越,后者约她今晚吃饭。
她虽兴致不高,但还是在电话里笑着答应了。
大堂的落地玻璃,年后被擦拭一新。
她挂了电话,看着自己的倒影,收敛笑容之后剩下一点迷惘的神情。
唯独耳朵上那对珐琅耳环,绿得钻心,令她怀念起前天早晨,揽镜自照时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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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还未完全忙起来,晚上六点半,有家庭的人陆续收拾回家,徐悠也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溜了,说约了朋友吃烤鱼。
转眼格子间里倒剩了她一人,梁倾也起身关电脑,提了包转个弯看见空空荡荡的前台,又有些不是滋味。
又转了个弯,见玻璃门外站着陈之越,梁倾愣了愣,见他捧着一束香槟色的玫瑰。
“你怎么上来了。”
“刚刚遇上徐悠。她给我刷的卡... 对了,这是给你买的。”
陈之越表情亦有些不自然,大概是他们多是朋友式的聊天吃饭,恋人未满。今晚的这束玫瑰于他也是一种心态上的跨越。
“谢谢,很好看。”
梁倾笑着,大方接过去,捧在怀里细细看。
两人一起上电梯,陈之越说:“上周是情人节,我去出差了,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我也不会挑,觉得玫瑰不会错,也很衬你。”
“我很喜欢,很久没人给我送花。”
精致昂贵的香槟玫瑰,每朵都开得正是盛时,毫无败相。
所里也总有同事生日或纪念日收鲜花作礼物,即便再平凡的人,那一刻脸上也有被爱的骄矜。
梁倾在电梯里下坠的耳鸣中垂眸看花,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俗女,也爱这种形式上的隆重。
他们去的是一家高档日料店,价格昂贵,但今日依然客满,陈之越细心,提前定了位置。梁倾放眼望去,食客都是精致入时的都市男女。
“这家原来这么火爆啊。”梁倾入了座,说道。
“是。这一块儿我没那么熟悉,之前和几个同学来过一次,觉得还不错。”
陈之越说着把菜单递过来,梁倾翻开一看,刺身和鱼类寿司为主。
但她仍表现出极为感兴趣的样子,挑了几份手握寿司,决定了甜点是蜂蜜抹茶布丁,刺身则让陈之越来做决定。
两人侧着身子商量是贝类多些的好,还是虾类多些的好。
远处一面磨砂镜子作成的墙壁,拉伸了餐厅的空间感,而他们二人交头接耳商量点菜的样子,因看不清表情,而与其他爱侣无异。
两人吃饭间隙,琐碎聊些日常。
陈之越说到他是他母亲家中的长孙,姥姥姥爷都是北城高校的老教授,这几年老人家身体不比从前,看到有些老同事抱了重孙子,于是也天天念叨他。
又讲到他童年时期的暑假都是在姥姥家过,因为是高校的家属楼,邻居都是老师,指导他这个中学生课业不在话下,于是他初三的暑假就把高中的数理化全学完了,这才开始考虑奥林匹克竞赛的事情。
“你呢?徐悠说你父母都在江城。”陈之越问她。
“我,”梁倾含蓄地错开话题,道,”跟你比起来,我是野蛮生长的。小时候我爸做生意,从来不怎么过问我的学业。我们那儿地方小,教育资源也不行,后来考上江城的重点高中,我就去了舅舅舅妈家住。一直到上大学。”
“江大也很好。”陈之越说,“且你靠自己一路读上来的... 我倒是沾了家里人的许多光。”
梁倾笑他的谦虚。
接触这几个月,梁倾越发觉得他是这样得体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提问:日料是跟小周一起还是跟小陈一起好吃?
照旧呐喊:无论以何种形式,如果你喜欢请留下你的评论/灌溉/霸王票吧!对新人作者来说真的好重要呜呜呜!!(鞠躬
第34章 交集
两人吃得七八分饱便双双停了筷, 等着甜品上桌。忽然有个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梁倾接起,那边一开口她便听出来了, 是张佩宜。
她对陈之越做了个手势, 便走到僻静些的过道处听电话。
“梁倾姐... 你白天给我打了几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