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竹马(50)

作者:越元冬

年纪10出头的人,领悟了一个小道理,做的多,错的多;做的少,错的就少。

现在,弟弟持续的哭声回荡整座屋子,陈应云还没回家。

顾暮迟觉得声音很吵,看电影集中不了精神,他不明白这家伙居然能哭这么长时间。

十分钟,他终于忍受不了烦躁,走进卧室。

窗户紧闭,漆白的大床边摆放了一张米色的婴儿床,房间里弥漫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他往婴儿床探了一眼。

刘玺元胖嘟嘟的,一边哭一边手舞足蹈,当房屋出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人,他瞪大了黑眼珠。

那人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

刘玺元哭声一顿,随即打了个嗝,五官挤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哭叫声从他那张小小的嘴巴里飚出。

仅凭几面,他不认识顾暮迟,在害怕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妈妈回来了。”

陈应云听到房间里的哭声,换鞋的动作滞了一瞬,匆匆忙忙从外面冲进来,眼前一幕,她愣了三秒钟。

顾暮迟的表情不耐,手正伸向摇篮椅,她慌张冲进去。

顾暮迟被大力地推开,成年人的力道,他的脊背撞到墙壁,凸出的肩胛骨发疼。

收回摇摇篮的手,他怔怔看着面前的背影,眼神渐渐暗淡,毫无情绪的样子,像感受不到疼痛。

陈应云将刘玺元抱起来哄,她的声音轻柔,和风细雨扑面而来。

但不是朝着他的方向。

陈应云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转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向靠在墙面的男孩。

顾暮迟从小比同龄人更早熟,这个眼神,或许别的小孩会认为,大人因为他没照顾好弟弟而生气。

他只瞥了一眼,立即意识到,她在怀疑自己。

怀疑他弄哭了她的孩子。

怀疑他要发泄怨气。

一个沉默话少的孩子,尤其他还有个精神分裂的爸爸,这种前提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暮迟。”她喊了他的名字,亲密的称呼,像三年前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只是眉眼不再温和,多了几分陌生,“你外公那边前些日子我已经沟通过了,他愿意继续照顾你。”

“……”

“希望你体谅妈妈,兼职辛苦,还要同时照顾玺元,实在分不出心。你收拾一下行礼,明天回外公家。”

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他嗯了一声,心里十分平静:“我今天就可以走。”

扔下一句无所谓的话,没管陈应云什么反应,转身回房间整理衣服。

屋子里他的东西不多,两三件衣服,一个书包和几张试卷,除此之外,没了。

像个过客。

匆匆来了,又匆匆离开。

来这个家的时候,其实他抱着几分忐忑,看见陈应云的状态比几年前更好。

他真心为她高兴。

顾荣生病后,她成天以泪洗面,情绪逐渐失控。

家里的窗帘整天整夜地拉拢,透不出一丝的光,客厅散乱了一地的东西,她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间不断落出,哭着对他说:

“我好后悔,跟你爸爸结婚。”

“好后悔……生下了你。”

刚开始或许还抱有陈应云能多看他一眼的希冀,然而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漠视,顾暮迟不在乎了,变得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

他并不责怪她。

只是认为自己不够好。

所以,她才会不要他。

顾荣是不被人待见的异类,他的儿子,可能某一天也会像顾荣一样,变成大家恐惧的对象。

他不应该靠近任何人。

坐在小区的公园椅,从早晨到夜晚,他没立即回外公家,坐在那里思考,淡淡的困惑浮上心头。

世界那么大,他明明还有家人的存在。

但好像,无。'家。'可归。

太阳渐落,他独自坐在椅子上,路人经过时朝他投去异样的目光,他就这么任凭他们琢磨。

夜晚的风开始变凉了,家家户户点亮了灯光,月亮孤寂地高挂夜空。

晚风阵阵,他脖子和胸口有些冷,把腿搁到座椅,抱住膝盖取暖,偶尔抬起头观察四周的动静。

如果有人看见,大概会讶异这么小的男孩,眼睛里竟然流露出近于漠然生冷。

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值得他在意的人或事情。

像一个局外人,不带任何感情观察内心缓慢流淌的悲伤和困惑。

连他自己,似乎都对他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了。

他觉得冒出来的心情,没有意义,是另外一个人的东西。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个人。

旁边的路灯散发淡淡的光晕,笼罩他的周围,他渐渐发觉,那个人长得跟他一个样,他无法忍受,仰头分散注意力。

眼前恰如其分,忽然冒出了宁酒的笑容。

一帧一帧如同慢电影涌现,不远处有个人渐渐靠近,他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脑海里想象的人跑到了现实。

黑暗的小路,路灯廖剩无几斜照,打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很小,戴着顶粉色的毛线帽,眼睛又大又圆,看着是个乖巧又友善的小女孩,只是不太高兴地皱着眉头。

粉粉的嘴巴微嘟,加快脚步跑向他,一脸你可真烦我拿你怎么办才好的表情,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互相对视,谁也没先开口。

最终他回神,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宁酒将嘴巴放平,磨磨蹭蹭从后面掏出一个礼盒。没考虑或者没觉得他是个男生,选了一个粉色的盒身,用深粉色的丝带包扎出蝴蝶结的样子。

“你不肯过来,我就自己跑来了。”她抬起礼盒,表情非常得意,“是我精心挑选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他低着头没看她,心底有个人在冷笑:“我不需要。”

“为什么?”她没受太大的打击,跺跺脚哈了一口气,“你说原因嘛。”

“外婆走了。以后不过生日。”他冷淡回答。

他的外婆,在他生日这天离开。

宁酒顿时说不出话来,抿了抿唇。

顾暮迟眼里,宁酒是个很娇气的女生。

爱哭,爱笑,容易被一点小事刺激到,可能听了他的拒绝,她将恼羞成怒离开。他一边等待,一边慢慢掐紧自己的手心,陷进肉里也没感觉,脑海里持续冒出一个声音。

走吧,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顾暮迟等了半天,宁酒却迟迟不走,她将礼盒捧在胸口,双脚不安分地踢了一下脚底的石子。然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突然从座位上蹦起来。

他被惊动了,猛地朝她看,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脆又甜:“那么,今晚零点过了,我再给你行不行?”

“这样就不算生日礼物了吧?”

宁酒要陪他到玩12点。

顾暮迟其实不打算陪她玩这种过家家游戏,但她满含期待的眼眸,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的要求得到了他无声的肯定。月黑风高,她时不时地看手表,心里涌出许多疑惑,他的爸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来找他,让他一个人在这吹冷风?

来找他之前,她串通朋友,骗父母说要去朋友家过夜,所以,本来准备在他家住一夜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这个做法有些失算了。

顾暮迟不愿意回家。

她就在这里陪他。

举动既大胆又冒险,循规蹈矩多年的女孩从未体验过,那股兴奋新奇的情绪,从心底缓缓冒出来。

午夜零点一过。

风越来越大,撕扯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服。差不多喂了五六个小时的小虫子,宁酒迫不及待将礼盒塞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指有些僵滞,内心冒出期待,又仿佛有只手把这种期待摁了下去,宁酒等了一会,就差上手帮他拆了,他神情平淡,连忙加快速度把盒子拆开,里面是一件蓝色的围巾。

跟外婆送的帽子是同一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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