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竹马(5)

作者:越元冬

棕色大门半拢着,刚才顾暮迟就没打算关紧,提醒她自己推门进来。

她摸黑开了客厅的一盏灯,顾暮迟弓着背坐在沙发边沿,裹了件宽松的深色睡衣,额发被水浸润,还在往下滴水。

他一边用毛巾擦发,一边低头看手机。

手机里传来阴森恐怖的配乐,一听就知道是恐怖片。

宁酒和顾暮迟都爱看恐怖片。

这个小爱好,还是她小时候带着他一起熏陶起来的。

起初宁酒喜欢看文艺爱情电影。

因为乔母说女孩子应该看这种安静又美好的电影。

宁酒听话地去看了,看完后,觉得妈妈说的话不一定对。

这类电影不适合自己,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很深刻的悲伤。

一部女主角过得惨烈又破碎的片子。

得了精神疾病备受折磨,又因为身边朋友和家人的不理解,独自漂流向远方。

那时候宁酒边哭边看,抽纸用了大半包。

人差点哭晕过去。

希望女主能得到一个美满的结局,但这部片子用短短的两个小时,告诉小宁酒一个深刻的道理。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圆满。

所有人都会离开。

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像一道阴影蒙在了她的心上,接下来的一周内,她都因此感受到强烈的负面情绪。

再后来,她挑选影片,下意识排斥这类悲情的文艺电影,每次都选刺激的恐怖电影。

她人怂,怕黑怕鬼。

虽然害怕,但又觉得很刺激。

恐怖片套路多,浑身惨白的鬼毫无防备现身,她吓了一大跳。

当时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跑去找顾暮迟,拽着他的袖子,硬生生把他拖到了自己家里。

而顾暮迟臭着张脸,非常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宁酒准备好一切东西,家里所有灯光打开,卫生间的门关紧,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没漏出外面一丁点黑魆魆的树影。

冬天暖和的毛毯包裹身体,她像个粽子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细缝里看高能画面。

顾暮迟胆子大多了,全程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偶尔还朝她瞥一眼,嘲笑她胆子小。

为了防止他看到一半中途离开,宁酒选择忍辱负重。

小时候的这段回忆,突如其来地冒了出来。

那时候宁酒可生气了。

经过漫长时间的美化,倒也称得上是值得留念的童年回忆。

宁酒弯了弯唇。

浴室的灯没关,房间里的光源就两个。

一个是浴室,另一个是窗外聊胜于无的路灯。

顾暮迟的脸颊半明半暗,听到开门的动静,擦头发的手一顿,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站那干嘛,进来。”

“你不开灯看恐怖片,”宁酒走过去,随口夸了一句,“真厉害啊。”

她真心觉得他特别的胆大,从小就勇敢,任何事都没害怕。

从没表现出慌张的情绪,他的字典里只有火焰般的勇气,和无边困境抗衡的力量。

宁酒向来不吝啬称赞别人。

哪知道他看也没看她,直接来一句:“嗯,不像你。”

宁酒:“……”

她的脸颊鼓了鼓:“你别太过分。”

“不好意思。”顾暮迟的语气听不出道歉,果然下一刻,他拽拽道,“我就是故意的,懂吗?”

宁酒:“……”

顾暮迟擦干头发,摁灭了手机。

她整理好情绪,跟着他走进房间,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板凳。

长条形状,木头做成的老式凳子,摆在电脑椅的旁边。

显得有些简陋。

他家就两口人。

平时没多余的凳子很正常,尤其陈爷爷不太会照顾人,生活方面没那么精细。

她没多想,坐到了板凳上。

凳子被踢了踢。

感受到震动,她茫然抬起头,就见他人高马大的影子罩下来,眼神冷淡,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抢我位置?”

“你要坐?”她没动,低头向下看,“我觉得你的腿可能施展不开。”

他一米八五的身高,腿比她长一截,坐板凳不舒服。

“我乐意。”他垂着眼皮,一字一顿道,“挑战自己。”

奇怪的癖好。

“好吧。”

经过多年的了解,他的思维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

宁酒满足他的愿望,立即挪开。

他往椅子上一坐,斜睨了一眼,好像在说,你动作太慢了。

宁酒叹了一口气,做人真的好难啊。

窗外的雨没停过,到了夜晚,风吹进来有些寒冷。

他的腿受空间限制,往两边大喇喇地分开,坐得挺没坐相,和他在学校里完全不一样。

他这人遇到正经场合,比如穿校服上台演讲,拉链喜欢拉到最上面,站得也很端正,像棵笔直的历经风雨不倒的松树。

永远端方,永远朝气。

现在,几个动作之间,气场竟发生极大的变化。

看上去稍微松散了些。

板凳往后移,顾暮迟铺了张草稿纸,落笔写下几个解题的关键要点。

两人坐得很近。

他身上传来沐浴乳的淡香,宁酒不知不觉分了心,这好像是皂角的味道。

跟他长相挺相配,干净又清冽。

她的表情明显不在状态。

顾暮迟低头,写下两道大题的过程。

抽空扫了她一眼,待瞧见她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旋即笔尖一顿。

他嗓音冷淡,透着不容置喙的感觉:“你不学回家去。”

宁酒立即挺直脊背坐正:“学学学。”

顾暮迟头靠过来,跟她说了一遍详细的讲解。

由于距离拉近,淡淡皂角的香味更加浓烈,宁酒稍微偏头,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明显。

像含着冰块,轻轻地往上滚,又重重地滑下来。

宁酒:“!”

胸口的心脏快蹦出来了。

趁他没发现自己的出神,她偏移目光,深深吐一口气。

这个房间有点小,多挤进一个,仿佛塞满了人。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听他讲解完一部分题目。

讲完后,顾暮迟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休息片刻。

宁酒表现得过分安静。

他没太在意。

小雨淅沥淅沥,风的声音在耳边放大。

她搓了搓胳膊,笔盖抵着唇角,指腹沿着他张扬又流畅的字迹,一字一句地往下看。

得益于他的讲解,她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不少。

低着头不看他,她笔尖刷刷,渐渐的,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

顾暮迟坐在旁边,低头瞥了一会手机。

微信不停响。

卢飞宇发来消息:【顾学神,明天早点到学校,作业借我抄一下。】

顾暮迟手指快速点了几下:【你想得挺美。】

卢飞宇;【好朋友一生一起走,就抄语文选择题!!】

顾暮迟:【你白天经常睡觉?】

卢飞宇不解:【什么?】

顾暮迟:【还挺会做白日梦。】

卢飞宇:【。】

接下来,卢飞宇对这番话,进行疯狂且长篇大论的吐槽。

话题围绕着,关于他冷漠无情,毫无同学爱的表现,让他少男的心灵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顾暮迟嫌烦,手机换成了静音模式。

随后离开座位,给她重新拿了一杯水。

气氛有些安静。

小区里不知哪个人的电动车响了,尖锐的警报声划破空气,流浪犬也跟着狂吠起来。

她的眼神往玻璃窗瞟了一眼,天空暗如墨玉,时间越来越晚了,雨大有一种下个没完的趋势。

三层楼的高度,层层叠叠的树枝,伸长了脖子往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探。

风很大,外面的树摇摇欲坠。

窗户已经关了,她提笔写下答案。

写的太认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的窗。

等查缺补漏完毕,时间接近12点半。

她拉开门,跟他道完晚安,打着哈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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