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167)
“因为师母那会儿肺癌住院,林晚星早就想上位,老师说怕林晚星知道以后趁机做出做出过激举动,伤害师母。”
咔哒一声,像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王法只觉得恐怖。
林晚星好像巨大蛛网上不小心黏上的小昆虫,被庞大的、即将死去的蜘蛛困住。他用腐朽的视线目睹她挣扎,甚至在他死后,林晚星也要永远被困在这张蛛网上。
舒庸应该表现得非常痛苦和挣扎,王法几乎能看到他下跪忏悔时低头的笑容。
只要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林晚星就可以了,他重病的夫人可以完全锁死向梓,让他只能默默守住这个秘密。
他脑海中那些幻想中的他和她的故事,终于有人可以倾听见证。
在这个过程里,舒庸会不断不断忏悔。
是他没忍住诱惑,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对不起家人,可是林晚星想和他在一起,他完全被她迷住了。
向梓和舒庸的关系越深入,就会越了解舒庸脑海中编造的林晚星进行情感操控的细节。照片也好论文首字母也罢,还有其他别的证据,都是林晚星的手段。
舒庸会对向梓越来越好,帮他发论文,答应他保博,视若己出。
他非常痛苦和虚弱,但表示自己一定会处理好,不会再伤害自己的夫人。
而就当向梓以为,一切会有什么改变的时候,他收到了舒庸教授自杀的消息。
林晚星,就在那里。
整个空间完全静默下来。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轻轻地响起来。
王法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冷的雪夜。
他看到林晚星因为工作被教授喊到办公室,缓缓走上那栋老楼的木质楼梯。
她是那么美丽,活泼、可爱、聪慧、善良,几乎可以用所有形容女孩的完美词汇来形容她。更重要的是,她灵魂太干净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完全占有。
她站在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却完全不知道门后是什么样的巨大陷阱。
王法觉得自己仿佛站在舒庸身后,想呼喊着告诉林晚星千万不要进来。
可她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夜风吹起了她的鬓发,她是深海蚌壳里的珍珠,也是天空中最柔和静美的星。
舒庸想得很清楚。
她太美好了,一定会拒绝他,不可能和他这样的糟老头发生任何男女之情。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真发生了感情,那会完全亵渎她的美,一切爱意都会随之碎裂,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大概是一种含在嘴里也怕融化的珍视之情,因为太过喜欢,更加患得患失。
但时间流逝,他不可能把女孩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她会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让他更难以接受的事情是,升学季到来,女孩拿到全奖,即将出国留学。
只要女孩毕业,他就将永远失去她,这种恐慌没日没夜锤击着他的内心。
只想到这点他就痛不欲生,所以,他决定去死。
他的死亡才是他们在一起的真正起点。
林晚星就这样轻易踏入了他的办公室。
像轻轻黏上蛛网的蝴蝶。
雪夜孤灯下,女孩是美丽的、易碎的,他会告诉她自己的满腔爱意爱意,然后满意地死去。
他很清楚,没有人会认为她是无辜的。
他为什么那么胸有成竹呢?
因为学校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晚星死前来到他办公室,还有那条短信包括他的遗书,肯定会被传出去。
为了确保他死后有人能大肆宣扬,他还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那个人知道一切,并会把这一切所有公之于众。
届时周围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爱情的见证。
隔壁桌的咖啡似乎翻了,瓷器碰撞声响起,让沉浸在故事里的所有人都猛地颤栗。
王法目光深沉悠远:“所以,舒庸教授死前,是否给你留下什么遗言呢?”
他最后问向梓。
漫长的静默后。
“老师说,‘别说出去,不要伤害她’。”
第122章 悠亭
永川大学咖啡厅, 竹帘分隔开每一桌卡座。
后一桌的咖啡液流了半桌,可在周围的人,没一个动手擦拭。
林辰缓缓抬头, 看着对面坐在阴影里的一位女士。
“这里面, 有您从未听过的部分吗?”他这么问道。
“我不知道,向梓从没和我讲过这些。”女士声音轻柔而沙哑,“你确定那些举报信是向梓发的?”
“我有一个电脑玩得还不错的朋友,让他帮我查了查,能确认是他。”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用颤抖的声音问。
林辰低声道:“舒庸挑选向梓是经过精心考察的。首先,付郝说, 向梓因为家庭原因,天生就对女性有敌意。其次,我们在他发送举报信的邮箱里, 看到大量类似匿名信件, 他常以正义之士自居, 舒庸清楚他的脾气。最后舒庸只需要偏袒林晚星让向梓记恨,就能很好地控制利用他。”
女士认真听完。
过了一段时间, 她直接站了起来,掀开竹帘、迈开步伐,向前一桌走去。
“为什么这些事,你从没告诉过我?”她直接问道。
卡座竹帘唰地掀开, 空气灌入。
柔和却端庄有力的声音在空间内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王法讶异抬头,看到一位中年女士。
她长得矮,人也瘦, 两鬓有些白发。却穿一件藏青色交领薄袄, 看上去很是端庄柔和, 让人心生亲近。
向梓惊得直接跳起来:“师母,你怎么来了!”
林辰和刑从连对视一眼,也跟了过来。
看着眼前一行人,向梓瞬间就明白了。
他愤怒地道:“我师母身体刚好点,你们把她请出来想干什么,让受害者再受伤?”
王法旋即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风骨悠然的女士,应该就是舒庸的遗孀何悠亭教授。想到这里,原先的亲近感立刻荡然无存。
连秦敖和文成业,都眯着眼睛,警惕看着眼前瘦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倒的女士。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不用别人请,我是自己来的。”何悠亭声音柔和沙哑,她看着向梓,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我问你,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说?你病那么重,我和你讲老师出轨?”
“那他死了以后,你为什么不说?”
向梓欲言又止,看上去快疯了。
林辰替向梓回答了这个问题:“事后他说出来,会被很多人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师母,说不定老师就不用死’,所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是最好的选择。”
何悠亭像是瞬间明白了一切:“‘他’真是算计得太好了。”
向梓昂着头,欲言又止,似是对林辰说的“摘干净”很不服气:“知道太多老师出轨的细节有什么意义,我是为了保护您。”他对何悠亭说。
“别拿保护我当借口伤害其他人,我不需要。”何悠亭掷地有声。
“我伤害谁,林晚星?”向梓觉得这太可笑了。现在算什么情况,原配保护小三?
王法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何教授,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况有些不同。
“现在我问你,你说在他办公室看到晚星的照片,到底是张什么样的照片?”何悠亭问向梓。
“就……就是一张露着腰的比心照片,衣服上也有爱心。”
“什么颜色的衣服,在哪里拍的?”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啊,可能是红色的?”
王法忽然想起什么,他拿出钱包,抽出那张在楼道内捡到的林晚星照片,放在桌上。
向梓低头看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轻蔑笑容:“你也收到了?和这张非常像,但那张动作幅度更大点,手在头上比心的。”
照片上,林晚星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