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很久的朋友(86)
“这里有受夜班的护士在,我出不了事,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明天......”他看着林织眼下疲惫的黑眼圈,语气一顿:“明天你记得去给我买份小馄饨,就我们小时候总去的那家。”
他嘴边憧憬着明天,林织最后被他劝动,她这阵子的确很累,累的沾床就能睡着,就她现在这样,也照顾不好林赴年,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睡会,醒了就给你买馄饨来。”她站起身,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的头,看着瘦削的他,眼角掉出眼泪来。
林赴年没有回答她。
只是见着她的背影渐渐离开病房。
他才艰难地坐起身,扶着自己脸上的氧气罩,在微弱的月光下,努力够着那封自己写好了的信。
他用力伸长着手,手指在空中不停颤抖。
窗内玻璃上反光出他的样子,林赴年盯着那样的自己愣了愣。
枯瘦如柴的身体,连医院的病号服都撑不起来,他早就瘦的不像样了,蜡黄的皮肤,病态到惨白的脸色,颧骨两边深深凹陷了下去,眼睛布满红血丝,凸出又突兀。
他苦笑着,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八年病的匆匆,早已经把他磋磨的不像样了。
幸好,这会,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硬撑着了。
林赴年盯着玻璃前的自己,倏然想起了什么。
一手扶着自己的氧气罩,另外一只手慢慢覆上了自己的眉间。
他循着摸着自己眉骨上的那道疤,用指腹轻轻磨搓着,
这是他为了救谈礼留下来了,是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疤痕了。
在寂静的病房里,他双眼茫然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陡然冲着窗外轻声喃喃了一句。
“如果有下辈子,你能循着找到这道疤来找到我吗?”
没有人会回答他,他也不知道答案。
人真的会有下辈子吗?
他想着遗憾的笑了笑,把手里的信和口袋里常放着的那个平安符一起捏在了手里,稳稳地抵在了他的心口。
他没有其他的力气了,只好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外头的月亮很亮,风声吹进病房内,他的生命也在风中消散。
林赴年像是掐准好了时间,在这一天的零点,谈礼婚后的第二天凌晨。
他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安静的闭上眼,接受死亡。
那封信和平安符仍在他的胸口,他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
少年的眼角划过一行泪,语气苦涩,哽咽颤抖,他抱有遗憾,不甘地闭上眼。
他说:“阿礼......我们......下辈子,再见。”
最后,他困难地伸出自己颤巍着的手,用尽自己浑身最后的力气,拔掉了脸上的氧气罩。
“滴——————”冰冷的医疗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赴年的生命停止在这一刻。
第46章 一生圆满,终生遗憾
林赴年去世的那一天,他送给谈礼的那个镯子,原本好好躺在柜子里,突然自己断成了两截。
谈礼突然觉得他走得好干脆,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却什么都不和她说。
他们不是朋友吗?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说过一句再见,八年里,他在角落边见不得光,而她再也没有见过他长大后的样子。
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那年十八岁了。
谈礼是从那天开始突然生病的。
连医院都检查不出来个所有然来,是心病。
她的身体开始逐渐虚弱,脸色惨白的像当年的林赴年。
她无法面对这一切的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过分的她,那么诅咒恶毒地在他确诊那天,说他会不得好死。
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她,在这些年里,怨过他,恨过他,在他最爱自己的那段岁月里。
满腔的愧疚和悔意充斥在她的身体和器官。
十年了,他们间,早没了江中懵懂的那份喜欢。
她只给林赴年余下了数不清的愧疚,将长达一生。
徐落沉是在有一天,终于看不下去谈礼这样了。
她那天手里拿了一份信,走进病房内递给虚弱的她。
那天谈礼才知道,原来林赴年也有留给她东西过。
一封带着血的信,被他致死都紧紧压在胸口。
他有话想对她说,可她永远也听不到了。
白纸上的文字冰冷,谈礼常想,为什么林赴年不想想,也许自己也有话想对他说。
…
那封信被揭开后,没人知道里面的内容,只是她重新开始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看了林赴年。
当年江中的四个人,终于在十年后聚齐。
只是林赴年,在那个冷冰冰的地下。
在墓园,曾经骄傲鲜活的少年好像就在他们的面前。
灰白照片上的人浅浅笑着,露出那对好看的梨涡,他还是十七八岁的那个样子。
会永远活在他们的心里。
少年分明还在昨日,只是此刻少年褪去,他如今出现在谈礼的面前,成为了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墓碑不会讲话,谈礼却怔在原地,眼泪无声绝提。
-
江源和江云生把时间留给了她们两个女生。
他们走到一边等着,江源从口袋里递了一根烟给他,问他:“你真的就不打算告诉谈礼了?”
江云生接过那根烟,无奈地指了指外面的禁止吸烟标志,只是听到江源的问题,他目光才有些落寞。
他的语气淡淡的,心里却已经有了决定:“没什么好说的,她已经觉得自己那么对不起他了,何必还要再加个我。”
江云生笑了笑,他们把一切事情都被迫的告诉了谈礼。
唯独隐瞒了当年林赴年帮他追谈礼的事,以及相亲那次,也是林赴年告诉他的。
那个人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唯独把自己从谈礼的世界里摘了出去。
江云生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不打算告诉谈礼了,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挺幸福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不必对不起他,因为他在婚前就知道她向自己坦白的一切。
他是甘愿的,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
而且谈礼和他在一起,对他很好,他们能好好相敬如宾一辈子,也是他的幸运。
“哈。”江源听他大度的那话笑了声:“看来林赴年的确没看错人。”
他嘴上说这话,目光却停留在不远处的徐落沉身上,她还在哭,自从林赴年生病后,她就总是哭个不停。
“我会对谈礼好的。”
“那最好了,你要是对她不好,说不定林赴年那小子,真会大晚上托梦来索你命。”江源绷着脸色,语气说的让人极其让人不舒服。
“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江云生坚定地承诺着,没顾他那话里的歧义。
可江源不是林赴年,他才不想听到谈礼幸福的字眼。
他是个自私鬼,才不希望他们幸福。
所以江源不理他了,只是转着头,继续看着徐落沉走神。
江云生也自知他其实一直都对谈礼心中有怨,干脆也不说这事了。
这件事,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一切都是错。
他抬头顺着江源的目光看去,心底了然,又不明白的问:“不说我了。
你呢?你们呢?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在一起。”
江源听着他的话才身体一僵,随后低下头自嘲着笑了声:“我们不会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他语气顿了顿,声音生硬,泛着苦味:“她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话落,周围起了一阵风。
江云生错愕的表情和他苦涩的笑容夹杂在风里,吹向不远处。
他们,其实都是一群很会演戏的演员。
十年一场戏,可有些人的戏,在很早就开始了。
他们是朋友,可又卑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