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主[无限流](73)
她将□□的男人塞进月光难以照射的墙壁与丘壑之间缝隙的阴霾内,在他的同伴发现不对前,悄无声息地挂在慜国军队巡逻士兵的末尾。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局促,实际耗费不到半分钟。
感谢漆黑的深夜,困倦的士兵和她出色至极的身体素质。
张濛就这样将简陋头盔低低地压在前额,大摇大摆地伪装成另一个人,跟随敌军一道,在这漫漫长夜中就着他们手中烛光微弱的纸灯向前。许是空气寒意太甚,又或者寂静之中容易生出恐惧,几个兵卒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唉,不晓得刘副将与吴副将谁会成为主将?若不是苏将军……哪里轮得到他们!在此危机时刻争权夺势,也不怕苏将军半夜找他们!”
“慎言,慎言,我等小卒子,与那些事情也没甚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若顶头的官儿站错了队,我等岂不要成下回先上战场的炮灰?”
“上次我在城墙上远远忘了一眼,瞧着燕军也不如我等人多器利,上战场便上了吧,说不准还能拿到些功劳油水,何惧之有?”
“蠢材!燕军中有修罗恶鬼附在人身上,在战场上吸食血气精魄呢!那二百弓箭手一个都没回来,连苏将军都给杀了,我等在修罗面前岂不连塞牙缝都懒得!要去你去,我不找死!”
“这……莫非真有修罗?怎么如此?天不在我慜国么……”
“胡扯什么!莫要多言!前头便是拐弯了,省得嘴上抱怨给旁人听见,我慜国素来强大,日后也定会如此,什么修罗什么恶鬼,皆不能敌。”
几人歇了谈话兴头,继续沉默前进。
差不多绕着惑城走了小半圈,张濛通过光明正大的查探与自己在黑暗中也十分敏锐的视觉,摸清了双脚丈量过的周围的地势与路线,如同她曾在童话世界中一直做的那样。
在这支队伍与另一支互相交换时,张濛有些兴奋地期待着他们有谁能认出自己并非队友,而是敌人。
可惜极了,他们兴许压根没有往「敌人会没有丝毫动静地打扮成自己人的模样」的概念,又兴许他们对面孔生疏的士兵已经习惯,张濛顺顺利利地进入了他们隐秘的扎营地,甚至借着月光看清了远处不同于士兵营帐的耸立的长官营地。
这时「白色恋人」的冷却时间已经度过。
张濛启动隐身,悄然脱离了其他人,往那顶特殊营帐走去。
她从腰间一抹,薄如蝉翼,剑刃有如流水的腰剑「锐眼」从柔软化为笔直携在她掌间,掀开帷幕一角,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内部充满密闭空间长久不通风却住人的沉郁空气。
张濛心态平静乃至轻松的将腰剑的剑尖从正在熟睡的男人的左眼窝刺入,轻柔地搅烂了他的大脑,让他只来得及手脚抽搐几下便停止了呼吸,空气中刹那便多了血腥的淡淡气味。
她在抵达男人身边时经过了桌边脱下,摆放整齐的副将级别才能穿戴的铠甲,确认了此人身份。按理说,她本应在杀死男人后及时离去,可张濛突兀生出了一个狠辣的念头。
兴许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兴许是被血腥味与安静的刺杀勾起了嗜血之情,她嘴角带着淡淡微笑,从尸体腰间拔出一把开锋了的短刀,将其再次扎入眼窝拔出,沾满脑浆与鲜血之后,才施施然放在男人手里,叫他牢牢握紧刀柄。
第78章 踏破千军(二十七)
张濛离开了副将营帐。
她未曾再次徒劳地寻找另一位副将的踪迹, 而是通过自己在燕军内生活发现的军伍习惯,转而摸到了粮草与马匹的所在位置。
依然是毫无技术含量的杀戮, 张濛只是挥剑, 挥剑,再挥剑。守卫,马匹, 全部被她杀死,而她也刻意抢走尸体原本手持的纸灯笼,随手掷入了粮草之中。火焰伴随浓烟渐渐翻滚冒出, 张濛在隐身的帮助下吞服药片, 转为男性,穿回衣裳, 施施然离开了惑城。
她听到不久之后, 身后传来了大喊走水的嘶嚎,火焰熊熊燃烧的噼啪声音, 杂乱的奔跑声, 铠甲碰撞摩擦声……而在其中, 泼洒水的声音显得如此低微、轻忽、毫不起眼。
火焰在熊熊燃烧, 刚刚从本地红楼中被下属扯起, 衣衫略显凌乱的中年男人站在被点燃了的粮草边, 声嘶力竭地叱骂着兵卒灭火。
大火足足燃烧了一个时辰,甚至将周边许多民宅农舍也一并点燃。等到火焰扑灭,粮仓里只剩焦黑的余烬, 空气中残留浓郁的灼烧臭味, 地面上也尽是张牙舞爪的灰痕。
中年男人正是慜国驻城副将之一, 刘伯恩。他面色惨白难看, 咬牙切齿的红着眼睛怒视这片焦土, 倏忽如猛虎般暴怒,朝身边人吼道:“怎么回事!那群巡逻的、看火的、守门的,都是死的吗!?这么大的火怎么点起来的!”
旁边一个打扮是个低级武官儿的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回答:“回副将,此处隐隐有火油气味,许是有人刻意纵火。看守粮仓的兄弟们都被杀了,脖子拧断扔进仓内,已化作焦尸了……”
这还真是死的。刘伯恩咬紧牙关,狠狠瞪视年轻人一眼,把后者瞪得缩了脖子低下头去。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左右环视一圈,如同抓住了藏匿在洞穴中的貂儿露出的尾巴一般,恶狠狠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喜意:
“吴起人呢!?他同为副将,嘴里说着什么为国为民,但现下起了火人都没影!他不是一直住在营地中吗?他人呢?也死啦!?”
众将士面面相觑,方才那个开口答话的年轻人硬着头皮,面现难色,声音艰涩道:“回刘副将,火起时有人去叫吴副将,结果发现他死在营帐中……”
“……”刘伯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吼声更大,“他妈的,怎么死的?!他营地就扎在中间,周围全是兵。两千人呐!就是两千头猪,也不可能一个也没发现吴起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吧!”
“卑下也不知这事如何发生的。”年轻人语气中带着些许恐惧与茫然,“来人看时,吴起副将手里拿着他的匕首,上头全是血……像是自杀。”
“什么?怎么可能?那小子不可能自杀!”刘伯恩压根儿不信。
“卑下等也不信啊。”年轻人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不断地吞咽着唾沫,额上冒出涔涔冷汗,握着刀柄的手攥得紧紧的,“但,但营帐内除了尸体,还有一行字,奇奇怪怪,方方正正,看不分明,不知是何字迹,是用吴副将的血写成的……”
几个进了营帐的兵卒脸上现出戚戚之色。兵卒中弥漫着一股惶然氛围。前途大好、武艺高强的副将在几千个兵的围拢中无声无息自杀在营帐,地上又有一行莫名其妙、不知写的什么意思的字迹;被拧断脖子、连挣扎也来不及的数个兵卒,骤然燃烧的粮仓……
漆黑的夜色下,众人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森冷寒意。刘伯恩也听明白了这话蕴含的意思,不禁打了个寒颤,强行镇定道:“少在那宣扬鬼神之事!鬼神是站在我慜国这边的,懂不懂?都是意外罢了!吴起他心志脆弱,怨不得谁。我等兵强马壮,此番小小挫折,根本不值一哂!”
“刘副将,刘副将!不好啦!——”一个兵卒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脚下一绊,跌倒在地,脸上划出好大一条口子,却是丝毫不顾,只满面惊惶绝望,嘶声道,“马儿死了,全死啦!好几个骑兵已是哭得不能自已……”
“……你说什么?”
“呜呜呜,马儿死了,三百匹,全死了,一个没活啊!”
“死了,死了?全死了?那骑兵岂不是废了?怎么办?那马儿多珍贵你知道吗?他妈的,它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刘伯恩一愣,一股寒意顺着脊背往上流窜,直叫他硬生生打了个哆嗦。深夜的风似是过了冰水,秋日的萧瑟吹入他心间,方才扑火时满身的大汗刹那化作冰水,乃至一时之间竟然不能站立,踉跄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