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93)
周徵本该对赵泽瑾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啼笑皆非,可不知怎的,他一向玩世不恭的笑却没能牵动。
良久,他漠然道:“你不用担心我对令弟有什么非分之想,令弟自觉像一碗水,我这人没他那样的好心性,我觉得自己特别苦,像一碗黄连,并且觉得他那碗水比我那碗黄连可苦多了,没有自讨苦吃的打算。”
周徵看着赵泽瑾,甚至有一些歆羡:“秦王殿下,你这样的人,因心胸豁达、性格使然,在累世伤痛、重重背叛之后仍能有敞开心怀接受别人与包容别人挨别人的能力,还有再站起来闯下去的勇气。”
“因此,你的妻儿、你的弟弟,你都可以仍旧毫无阻碍地去爱他们,你还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一般。可是你不懂,像赵泽瑜与我这样的人,我们生于黑暗,实在是做不到像你这般的豁达与放下,我们早已丧失了作为一个正常人能够拥有的爱恨。”
赵泽瑾还想说什么,周徵却抬手制止了他:“你我都不是赵泽瑜,说这些没有用,也不必非要争个谁对谁错。”
“我来之前试探了一下,”说着,从他袖子中探头探脑地出来了一条小蛇,便是方才那一条让赵泽瑜差点把他扔出去的蛇,此刻温温顺顺地在周徵手上绕着。
赵泽瑾面色不大好看:“小瑜他最怕这些阴冷滑腻的东西了。”
周徵道:“这我也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上一世你率军攻打南祁时,我顺道也和他去了一趟南岭,在那里我们遇到了我那个大哥藏起来的余孽,他们驱毒虫毒蛇将我们围困在谷中,便是那之后,赵泽瑜便再也不怕这些东西了。”
赵泽瑾满眼心疼,周徵道:“方才他猝不及防地见了我这蛇,恶心却没表现出半分畏惧,秦王,你也是洞察人心之人,难道没发现赵泽瑜今生在其他方面也必有不同吗?”
“我话已至此,说不准何时赵泽瑜便会恢复记忆,你早做打算吧。”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赵泽瑾却又一次叫住了他,有些费解:“你同我说这些,我十分感激,但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周徵顿了下,旋即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当是我欠他的罢。”
一队禁卫军在沿着宫墙巡逻,在他们头顶三尺处不声不响地掠过一个人影,可他们浑然无觉。周徵那飘逸的身姿却掺上了些说不出的狼狈。
他回到使臣住所,在黑暗中冲到床边靠了上去,尽力想把赵泽瑾那为赵泽瑜担心焦急戒备的模样赶出脑海。
他袖子中的小蛇仿佛感知到主人剧烈动荡的心绪,也不安地钻了出来。
其实前一世在赵泽瑜走到那个结局前,他是能够告知赵泽瑾真相的,可是说不清为什么,他没有。
或许是因为嫉妒吧,他嫉妒赵泽瑾能够有赵泽瑜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赴汤蹈火的亲人。他也嫉妒赵泽瑜,至少赵泽瑜曾经拥有过赵泽瑾没有任何杂质功利的疼爱。
哪怕是赵泽瑜“冷血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和暗影一起完成皇帝的指令,哪怕他“执迷不悟”,赵泽瑾也没有完全放弃他,仍然在试图去劝他回头;而就在赵泽瑜将行晖帮夷为平地后,偶然的一次,他发现竟然有人不动声色地拦下了行晖帮当时在外的门人对赵泽瑜的复仇刺杀,他跟了过去,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听命于赵泽瑾。
这对于赵泽瑾而言又何尝不是权衡纠结后仍然在良心的谴责下做出的徇私枉法之事?
正因如此,在赵泽瑜口中已然了解了赵泽瑾千百遍、明白这是有着怎样的一个理念与心肠的人,周徵无法不隐隐地嫉妒。
一念之差,他没有告诉赵泽瑾,而他也没有想过赵泽瑜会再次栽在噬骨上,他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没了阿若那的北原能让赵泽瑜坠崖。
赵泽瑜,今日我来说这一番话,便算是我还给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徵:赵泽瑜和我是同类,我更了解他
赵泽瑾:我才是他哥,你是哪根葱,我才更了解他
作者嗑瓜子中:你们不要再吵了啦,这样吵是吵不死人的
小瑜:来来来,买定离手了,他们俩谁说得更准
第71章 我那小心眼的哥和老师
赵泽瑜尚且不知他哥和他那遭了瘟的“友人”背着他一话定天下顺带着斗鸡似的明争暗斗了一番, 在宫里住了一晚后他便跑到了任老那里好生卖惨了一番。
他深谙撒娇之道,哭诉自己被皇帝当驴使,哭诉那北燕的宗师高手不讲武德差点让他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哭诉那群启元街上的商贩肯定都在背后扎他小人, 成功地在心有点软的任老那儿蹭了一顿好吃好喝的, 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任老“莫要同阿赫巴单独对上”的叮嘱回了府, 算是在圣朝节到来前的最后一天自由时间中给自己犒劳一番。
单独对上?他就是想也做不到,圣朝节上人来人往, 其他时候嘛……当他不知兄长在他身边安排的那几个高手吗?
他倒是没什么被监视的不适, 毕竟这些人都和他保持在一个并不算太近但只要呼救就能立刻赶来的距离。有这些人在, 他来找老师或者找兄长也不用自己劳心劳力地注意有没有尾巴了。
他没问他哥为何,毕竟他哥做事向来有章程。但说实话,他一个排行老八,既不得圣宠又没有母家势力又没什么仇家的无名之辈, 他哥给他安排这么多高手不觉得浪费吗?
说实话,虽然他很崇拜他哥, 但这几个月有时候他哥着实对他有点太紧张了、还神神道道的,感觉都快把他当成儿子养了。
唉,估摸着是他上次去招惹行晖帮把他哥吓着了,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人家陆尚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敢去当地查漕运这事, 直面一个或许穷凶极恶、可能临死反噬的江湖帮派, 他赵泽瑜一个在京城里好好待着的皇子哪里就有这么多危险了。
他一面“深沉”地摇了摇头, 感觉自己颇有其师或其兄之稳重风采, 心满意足地自得其乐了起来。
作为一个贴心的弟弟,他就装不知道吧,且宽一宽他哥那过分紧张的心。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弟弟呢?
启元街上为了保恰当的水位, 对沟渠的引流已然暂时停止,此刻一些手艺人加急赶制出的一批精致的缩小版风景园林、放置东西的雕花架子、还有民间杂技台子等等已然立在了启元街上。
即使是白日没有花灯之时这些也是手艺上乘,看起来并不突兀,也颇为华美精致,处处透着一种典雅的贵族气息。
南祁的人大抵不足以被惊艳,但两国人彼此知根知底的,来的人又是周无由那货,不必在意;这些唬一唬那些周边小国却是够了。
至于北燕嘛,赵泽瑜前几日被他老师那三篇策论弄得专门关注了一番北燕,头悬梁锥刺股的好不容易把三篇策论写了出来,感觉自己沐浴时三千烦恼丝都只剩了一千。
就这前两天还被老师从开篇说到结尾,简直无一字可用,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听了他老师讲了自大启立国以来北原的部落分合、兴衰变迁史,又听了半个时辰他老师不知从何处挖出来的阿若那成长史,成功对阿若那起了“别人家孩子”的怨愤心理,又没法反驳,毕竟人家也是真的厉害。
他老师最后还来了一句:“阿若那此女比秦王殿下还更有魄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