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90)
周徵笑了下,反问道:“那我想先问你,你上一世做皇帝,是何感觉?”
他们分明是三世才寥寥无几地有过两三次碰面的陌生人,因为一个人而有了交集,而此刻却也算是能推心置腹,并无半分尴尬。
是何感觉呢?
赵泽瑾沉默了半响,才郑重道:“束缚。”
称帝者以天下为局,而自己却也是被众多棋子束缚不得解脱分毫的中军之首。
“所以啊,你家赵泽瑜那个小王八蛋第一世把我给推了上去,我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没有生灵涂炭的喜好,被这破位子困了一生。再来一世,我又不傻,这位子爱谁坐谁坐,别扯上我。”
“还有,比起我夺权,我觉得让周奕昌亲眼看着他的国家覆灭、亲自体会亡国之君的滋味更能让他痛不欲生,也更能让我心情舒畅。”
这人总共三世,少说活了也有百岁以上,倒是从一而终地坚持不着调的本心,却也有趣。
“那你说了前两世,那这一世呢?”
“这一世可是好玩极了,只现在知道的有前世记忆之人便有你们大启皇帝、北燕女君、你、我,以后还会有赵泽瑜。”
赵泽瑾眉头皱起:“你为何一定坚持小瑜会想起来?”
周徵又挑了个荔枝来剥,一边用“你怎么这么笨”的语气道:“上一世只有我和赵泽瑜有记忆,为什么呢?”
“我思来想去,赵泽瑜死的时候是有着强烈悔恨、恨意与不甘的;巧了,我这一辈子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恨意直冲云霄。”
“哎哎哎,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再如何瞪我,前两世赵泽瑜死了便是死了,你不愿意听这也是结果。”
赵泽瑾脸色铁青,碍着修养不能将此口无遮拦的人揍一顿,只得让他继续说下去。
周徵贱嗖嗖的,觉得这上一世四海享誉的宴安帝也不过如此,不还是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是以带着些许让人十分手痒的欠揍道:“而你上一世却没有记忆,我来问问你,你想象一番,你第一世赴死的时候心里会有什么强烈的感情吗?”
只略想了想,赵泽瑾便道:“当时如若我突然被陛下下狱,我第一反应必然是不可置信。”
周徵插话道:“嗯,毕竟我听赵泽瑜说过你那时候犯傻病。”
赵泽瑾:“……”
小瑜是怎么能忍住不揍这个人一顿的?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赵泽瑜已然起过很多次这种心思了,可惜打不过。
他勉强忍着,回道:“毕竟小时候陛下当真待我极好,我知道他猜忌我、我也想过或许一怒之下他会废掉我的王位,但我当时必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狠心到那般地步。”
纵使天家无情,可陛下从未对他流露出杀意,他一个拥有父亲十多年疼爱的年轻皇子怎么能想到陛下能心狠到痛下杀手。
周徵挑挑眉,本想嗤笑一声,可忽而又觉得了然无趣,继续道:“所以你那时应当不会有太大恨意。”
赵泽瑾点头:“我想我应当会首先将妻儿送走,再让小瑜照顾好自己,那么我大概那时是茫然的吧,应当不会有太多恨意或者其他强烈的情绪。”
“所以啊,上一世只有我们两个有记忆,而你没有。”
赵泽瑾忽然道:“不对,上一世到后来陛下也是知道的。”
那时,皇帝在临死之时,忽然把他叫过去,眼中的疯狂恨意与快意让当时的他十分费解,直到皇帝吐出了一把余生都扎在他心尖的刀,皇帝说:“泽瑾,你的弟弟,他是为你死的,你的龙椅下是他的骸骨,你的运气真是好啊。可他现在连尸骨都找不到,你才是那个杀了他的刽子手。”
赵泽瑾是在之后多次回想才慢慢想明白皇帝说这些时的心理,但凡他对小瑜、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为父的心,都不会在小瑜尸骨未寒时用他的死来在自己心上扎上一刀,而且为自己悲痛欲死之时带着快意的笑。
将这些思绪甩下,赵泽瑾重新将心思放在眼前的推演中。
周徵愣了下,又想了想:“嗯,那应该是被气得。”
“第一世时,大启国破那老头子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应当昏昏沉沉的;你说的他上一世恢复记忆应当就是看出赵泽瑜已经把他的实权夺下之时,他气得想起来了,不然赵泽瑜上一世那么大刀阔斧的早就被你们陛下那个死老头子看出来了。”
“而这一世,不必我说,你应当明白现在这些有记忆的人哪个上一世死前没有强烈的情绪?”
赵泽瑾道:“那也不对,这世上有悔恨的人太多了,单说皇宫之中赵泽恒上一世死前咒骂不休,他的恨意十分强烈。可是他没有一点有记忆的迹象。”
周徵老神在在:“你难道没有发现?大启皇帝、阿若那、你、我,我们可都是做过那个位子的人啊。”
赵泽瑾立刻道:“还是不对,那上一世的小瑜呢?”
周徵却了然地道:“你不会当真以为只凭着我们几个这点微末情绪便能让时光倒流、生死重回吧?”
仿佛有一道电光在脑海中当空劈下一般,赵泽瑾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前两世都是……”
比起赵泽瑾的不可置信,周徵却不躲不闪,平静地接道:“你怎么知道在其他的世界赵泽瑜有没有称过帝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泽瑾:都做过皇帝,为什么我却被周徵带着走
作者:毕竟你上一世当皇帝太忙,信息缺失又天天悔恨思念的,这一世回来又忙着坑人,哪像他天天除了作妖发疯啥事没有啊?
周徵:来,我们谈谈,我发疯还不是你设定的吗?
第69章 我哥想歪了十万八千里
烛芯过长, 跳出了一点火花,火苗无风自动,映得赵泽瑾的面色也明暗不定一一样, 他看着窗外, 眼中一时似乎空无一物, 一时又跨越千山万水一样。
他忽而道:“这一世突然想起时, 我其实是欣喜的。”
周徵点头:“能理解,你觉得这一切是可以弥补的。”
“可若按你这般说法, 我便是在自欺欺人。我自欺欺人到不敢听你说小瑜前世‘死’的这个字眼, 我觉得只要小瑜没有那段记忆我就可以假作这一切发生过的事都可以从头开始, 我还曾经觉得……若是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可以和陛下谈一谈。”
没有打断他,周徵知道现在自己没有必要说任何话。
“可是若是这些世界都是真实的,只不过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我们拥有了其他世界的记忆,那么小瑜第一世的独木难支、第二世的粉身……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结局, 有些世界中上天入地都再没有小瑜的一点痕迹。”
“还有,上一世你只和我提过一点, 那么现在你告诉我,我第一世被陛下下狱处死,那么整个秦王府被株连了多少人?舅舅全家、还有定北军又被株连了多少人?”
周徵不语,赵泽瑾并不天真, 这些他必然都想过, 只是他毕竟没有这些记忆, 也接受不了这些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只好一边用理智精准无误地避免这一切,一边又骗自己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似乎只要这一世没有发生过便可以盖住那些伤痛一样。
赵泽瑾突然抓住了周徵,“你告诉我第一世小瑜和曦儿他们都怎么样了?你说小瑜让你当了皇帝, 那么他之后是不是去云游四海了,或许和曦儿一起带着苓韫?小瑜和曦儿是最喜欢四处乱跑的,苓韫和曦儿那么像,一定也很爱玩。他们三个没人管着是不是玩得四处都见不着人影?”
周徵自认三世以来无心无肝、冷漠无情,可此时竟有些不忍心去看赵泽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