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76)
陈肃心中升起一丝不在自己掌控的焦虑,然而又很快被自己平息了下去。无论如何,现在皇帝在他们手中,便是明面上所有人都需要投鼠忌器的。
而皇帝,其实让他乖乖听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不应他的话,陈肃也并不在意,慢条斯理地道:“因此臣请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废除大皇子太子之位,立温和宽仁的二皇子为太子。”
赵赢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立泽恒为太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你的傀儡,将我大启江山拱手送给一个外人,满足你的狼子野心?”
赵泽恒似是一个人偶一样在一旁立着,对傀儡二字丝毫没有反应,皇帝和陈肃也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陈肃道:“陛下此言实在是太过小人之心了,臣为大启之心,天地可鉴呐。”
倘若赵泽瑾、赵泽瑜乃至北疆任何一个将士在此,都要忍不住朝陈肃这张脸上吐上一口痰,再踩上无数只脚以示恶心。
所谓为大启之心天地可鉴就是为了在朝中造反将赵泽瑾支出京城、为了将定北军解决不惜勾结敌国出卖定北军、出卖西域,坐视国门被破,无数将士战死,这样来看的话,天地鉴此狼心狗肺,也未免太委屈了些。
赵赢冷笑一声,扫视过整个院子,看着赵泽恒毫无反应、看着陈肃春风得意、看着世家们或是稳操胜券或是略有躲闪的模样,心中生出无边的怒火。
在京中被自己的臣子逼到这个份上,大启祖上似乎还真没谁有这个待遇,除了那位导致大启丢了半壁江山的先祖。
赵赢向来自命不凡,尤其是拥有记忆后他的自负更是无比膨胀,已经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如何能忍受得了这种屈辱?
“你们这些……这些乱臣贼子!”他气得恨不得当场亲手将这些逆臣诛灭凌迟才能解心头之恨。
陈肃却哂笑一声:“陛下,臣念在君臣一场,不愿将事情做得太绝、太伤了彼此的和气,陛下若是不想颜面尽失也最好采纳臣的谏言,臣这也是为了大启、为了您好啊。”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封圣旨,上面明确写着废赵泽瑾太子之位,传位给二皇子赵泽恒,赵泽瑾勾结北燕谋逆作乱,立即全境搜捕赵泽瑾。
“陛下请看,臣已经为陛下草拟好了诏书,您只需要盖章即可,臣便立刻送您回宫。”
“你痴心妄想!”
陈肃不以为忤,而是微笑着道:“是不是痴心妄想,陛下请细想。二皇子登基后,必定将您奉为太上皇好生奉养,而二皇子处事尚且稚嫩,还需陛下赐教,自会待您无比恭敬。”
说到这里,陈肃故意顿了下:“可陛下,您不想想,倘若太子登上了皇位,他真的容得下陛下您吗?”
陈肃其实并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起了废太子的念头,但以他对这个陛下几十年的了解,无非是皇帝觉得自己的皇位受到了威胁,也便是说皇帝认为赵泽瑾有反心,他现在对赵泽瑾的态度是无比防备的。
所以这句话必定会让皇帝反复在脑子中想起,并且认同这句话。
皇帝沉默半响:“那个逆子朕自会处理,可也轮不到你们这些逆臣,朕还有很多儿子。”
陈肃骤然打断他:“那陛下,难不成您想将皇位传给三皇子,或是那些都快在所有人眼中消失的废物皇子?”
“陛下,您这些年总该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吧?您现在将章盖了,大家彼此都和和气气的,不见血光、不损颜面;若是您太长时间都没考虑明白,臣便免不了要用一些手段让陛下明白了。”
皇帝瞳孔骤缩,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陈肃十分漫不经心地道:“陛下,您的诏狱与刑部大牢关进去过那么多人,您自己有看过他们是如何逼供的吗?”
皇帝牙关打颤,说不出话来。
陈肃深吸一口气,这才笑意盈盈地道:“您没看过,可臣经历过,不如让臣来给您描述一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罢。”
青天白日之下,陈肃的笑容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宛若地府中重返人间的恶鬼,让皇帝从五脏六腑间瞬间生出畏惧与寒意。
第205章 狗咬狗
陈肃在前面带路进入了一间装饰繁复的屋子, 拿下书架上的一本书,又拧开桌子上一个花瓶,一旁的墙才缓缓转动, 露出一个一人大小的门来。
他一招手, 两个禁卫军便将挣扎得不比鸡的力气大多少的皇帝拖了进去, 随后陈肃和赵泽恒也一言不发地进去乐, 在他们身后,这门又慢慢合上, 无一丝动过的痕迹。
这里面扑面而来的有一股阴冷之气, 布置上却俨然是另一个刑部大牢一样。
见到那满屋子的刑具, 皇帝终于连色厉都做不到了,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惊恐地道:“你,你不能这么对朕!”
两个禁卫军将皇帝带到木架旁,粗粝的麻绳将平日娇生惯养, 既不细皮也不嫩肉,但十足地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帝牢牢绑住, 他眼中满是惧怕,终于肯短暂地从高高的皇位上下来,认清自己的处境:“陈爱卿,只要你放了朕, 回去朕什么都依你, 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哪怕摄政王都可以让你做。”
陈肃却毫无反应, 自顾自地拿下一条鞭子,向一旁的水中浸去,又拿出来,向着地上甩了一下, 整套过程十分地娴熟,就像是他曾经在脑海中千万次地回忆过一样。
他嘴角提着,慢慢走近皇帝,在他浑身的颤栗中平淡地问道:“陛下,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熟练吗?”
赵赢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鞭子,巨大的恐惧让他根本回答不了陈肃。
陈肃当惯了上位者的语气说着同他语气极不相符的话:“因为那是我亲身经历且多次如梦的事啊,不过陛下您肯定不懂也不记得了。”
赵赢一分未变的神色却是说明了他不记得。
陈肃冷笑一声:“陛下您登基的第三年,我家中那些水蛭联合朝中那些猖狂的世家一起栽赃了我数条大罪,陛下您下令将我押入大牢。”
也不知是这段记忆对于皇帝来讲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还是皇帝在顺风顺雨了之后就特意将自己早年受制于人的屈辱记忆也连同那些辅助他的情谊也一同忘掉,陈肃说起时皇帝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了起来一点蛛丝马迹。
于是他大叫道:“朕也不想的,朕没办法。”
陈肃低低地笑了起来:“好一个没办法,陛下您总是这么理所应当。”
当年胸中尚有一腔热血的陈肃为了匡扶大义、或许也为了知遇之恩,竭尽全力保着他认定的主君能够尽量推行新政,保这个老迈的大启能够重新焕发生机,呕心沥血、勾心斗角,自然也招来了无数被触动利益之人的恨意与杀意。
于是只是一时不备,他便被投入了大牢。
他当日并不恨,因为他知道皇帝也没有办法,他们的栽赃发难太过迅猛,倘若皇帝不当场处置,京城里人人都会知道他仗着皇帝宠信连国法都可以逃过,那他的名声就真的完了。
可不恨却不代表着不疼不怕。
他一个自小读书的文官,筋骨虽不弱却也不强,而那些敌人早早地便准备好了,他一进了大牢就对他用了重刑,威逼利诱。
他被用刑用了整整五个时辰,乃至于每次只是看到那狱卒将鞭子浸到盐水中全身都会泛起被撕裂后又被盐水浸泡的疼痛来。
年轻人,一腔意气傲骨,那些人本来想拉拢他,可他却死活不松口,那些人终于没了耐心,于是便想让他死在刑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