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73)
不知情者彼此暗通款曲时,世家们心中却也咯噔了一下,有几个迅速交换了眼色。陈肃召集他们主要是因为英王当时没有继位的可能,可看陛下这意思,英王竟还是有这个可能的吗?若是这样的话,他们还冒着这等风险举什么兵啊?
陈肃只看这一群人的神色便知他们是什么想法,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对这一群蠢货和懦夫报以冷笑。
他们竟是还对皇帝心存幻想,根本看不到无论皇帝定谁当太子,在他传位前都必会选择除去当朝丞相和这些数十年来挟制朝廷的权贵世家。
况且就算皇帝对太子不满,就一定会改立英王这个扶都扶不起来的蠢货吗?
边疆一直无官方消息传到朝中,虽然定北军治军甚严,但陈肃的人还是传信回来,安王据说是已经不行了,现在赵泽瑾在北疆西域苦苦支撑,定北军虽遭受重创但还是能勉力支撑。
太子能在安王不行了的情况下毫无摩擦地接过定北军的指挥权,这代表什么?代表这大启最精锐的虎狼之师是完全听太子调派,没有半分为自己所用的可能,必须要在太子回来前一举定乾坤,否则就再没有机会了。
陈肃在其中神色动摇的一人更衣之时也假作不小心被酒洒在了衣物上前去更衣,路上遇见那人时果不其然被拉着商量了。
这种人最是胆小,但也耳根最软,最好操纵。
因而不过三言两语那人便被陈肃忽悠得又下定了决心,陈肃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着更衣的屋子去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做戏便做全了。
他正换着衣物却听到了一声犹豫的“舅舅”,眉梢很不耐烦地动了下,转过身来便又是平时既严厉又有着长辈包容的模样了。
赵泽恒这几年被赵泽瑾打压得喘不过气来,郁郁不得志,先前还暴怒了一段时间,而后便越来越颓丧,一点当年的桀骜和意气都没了。
但陈肃对他现在这个模样倒是更满意些——往日他每每想害赵泽瑾和赵泽瑜或者与他们较劲时,或许由于逻辑不严,或许由于办事漏洞层出不穷,每一次都会被抓住把柄狠狠收拾一通,最后往往都会牵连到陈肃。
而现在赵泽恒似乎是得到了教训,明白了自己依旧需要这个舅舅的庇护,重新开始对陈肃言听计从,再不私下搞一些小动作,也不自作聪明地把自己的把柄往人家的手上送。
既然如此,毕竟还是自己妹妹的孩子,陈肃也不介意让他当这个傀儡皇帝,这样自己行事也方便一些,同样也能让赵泽恒锦衣玉食一辈子。
兵变之时还需要赵泽恒出面,因此此次兵变之事陈肃也并未瞒着赵泽恒,只是并未让他知道具体细节而已。
希望他不是还抱有自己能够被封为太子的期望吧,否则他们舅甥之间会多上一条没必要的裂痕。
“泽恒,什么事?”
赵泽恒一副胆小的模样,有些哆嗦:“舅舅,我们真的要起兵吗?我真的很害怕。”
陈肃见他脸色苍白,身子都有些不自然地颤抖着,在心中不耐烦地骂了句,却耐着性子道:“再不起兵,难道要等到赵泽瑾兵围宫城、亲自来杀了你我、再杀了你的母亲我的妹妹吗?”
赵泽恒瞳孔紧缩,等了一会儿才道:“可是舅舅,赵泽瑾他没有兵的,父皇已经对他厌弃了,您看方才父皇的态度,在百官面前这般说,几乎是废太子的预兆啊。”
“所以呢?”陈肃一贯因为吃斋念佛而显得并不那么锋芒毕露的面容在说出这几个字时却显现出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冷厉来。
他的眼睛微眯了下,看着赵泽恒的眼神略微显得瘆人,只是赵泽恒低着头,并未看到。
“舅舅,我们等着父皇亲自把赵泽瑾的权夺了不好吗?造反毕竟是谋逆之罪啊,一旦失败……”
他话未说完便被陈肃打断:“所以没有失败,必得一举成功,你以为赵泽瑾的手中没有兵吗?”
眼见赵泽恒一脸茫然,陈肃为了安他的心,让他好歹一会儿在皇帝面前别出幺蛾子,还是透露给他:“前线传回密信,赵泽瑜重伤,见阎王便是这两日的事了。定北军在这期间一直听赵泽瑾的调派,我的人连中心都混不进去,这说明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泽恒眼中带有一丝嫉恨:“这说明定北军完全不听朝廷指派,已经是赵泽瑾手中如臂指使的私兵了。”
他总算没蠢笨到一点窍都不开,陈肃将就快跳出眉眼间的不屑与冷酷收回,循循善诱道:“这便是了,所以时不我待,这是最好的时机了。听舅舅的话,舅舅不会害你。你的父皇心中只有他自己,不能相信他,他也不值得你在乎,而且他也老了,糊涂了,不适合再管理大启了。”
“你现在不动手,等到赵泽瑾率兵回来,一切就都晚了。”
“可到底是谁让赵泽瑾拿到兵权的呢?是谁将赵泽瑾送到了北疆正正好好地接替了赵泽瑜呢?”
赵泽恒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微弱以至于陈肃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舅舅,”赵泽恒道,“我只是在告诉自己不要怕。”
陈肃念在赵泽恒还算配合的份上道:“等到三天后,你会发现这个坎迈过去后前途一片光明。届时四境兵力尽在你手,你又占着陛下的传位诏书,到那时哪怕赵泽瑾真的带兵回来你也不用怕。”
赵泽恒似乎终于被陈肃劝服了,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陈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年轻的时候,陈肃虽心怀偏激到底也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得到皇帝赏识时他是当真有“提携玉龙为君死”“士为知己者死”这般匡扶社稷、青史留名、扫平天下不平事的祈愿的。
可官场当真是污染一个人最好的去处,他孤立无援,为了这江山稳固迈出的第一步便回不了头了,此后每向前一步都是在杀死当初那个有着一腔宏愿的天真的自己。
而压垮他的最后一根房梁便是陛下假面下露出的森森獠牙,他那时前所未有地知道了自己扶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上位。
陈肃自觉他平素无比清高,一开始打心底讨厌自己那些吸血的亲戚却不得不虚与委蛇二十多年;后来厌恶这些蠢人愚人却偏偏要同他们为伍,如此又是二十来年过去。
而三日之后他便终于可以只需要应付一个蠢货便可以了,哦对,还要再加上这个蠢货外甥的母亲,他的亲妹妹。
更衣回来,这热闹的大场面并未因着方才几人离席而有什么不同,皇帝显然是被满朝文武不重复的恭维赞美捧得飘飘然了,高兴得喝得都酒劲上了头还不停下,甚至都不够入陈肃的眼。
自然更入不了景曦的眼,她的心思似乎只在胃口好得不得了的自家女儿身上,完全没有自己已然成为皇帝威胁她夫君的人质的自觉。
陈肃注意了景曦许久,确发现她当真便是不在意别的,甚至方才听皇帝训话时都是一付油盐不进的模样,毫无神情,令皇帝的戏码表现得极其没有水准。
不过无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也都逃不过去这一劫了。
第203章 动乱
众人陪着皇帝花天酒地了三天, 皇帝总算是给奉承得脚不沾地,打算飘回宫中了,便叫禁卫军准备护送圣驾回宫。
皇帝方才接受万民朝拜后一时觉得自己能和先人比肩, 心情激动, 不小心多喝了些, 虽还未到需要人扶着下楼的情况但仍是脚步有些不稳, 只是碍于皇帝的面子不肯叫人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