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132)
那这样似乎也能解释兄长为何把这种手段招呼在他身上。走火入魔者, 重者神志无存,经脉内息紊乱,轻者神志尚在,但行事多有偏执妄诞, 若是由何事引起心境有损方才走火入魔,那么便会在此事上行为格外随心所欲、令人捉摸不透。
赵泽瑜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莫不是因为听说了他的肆意妄为,兄长心绪不稳,方才在运功之时出了岔子?
赵泽瑾发现他在走神,十分不悦:“你在想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哥的情况太过诡异,赵泽瑜打算好歹先琢磨着让兄长给自己松绑解穴他好去找周徵来帮忙看看,便立马做小伏低:“兄长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擅自进宫。”
“你错了?我们睿智英明、舍生取义的安王殿下也会有错?”
赵泽瑜心道:那我若是说我没错我怕直接把你气出个好歹来。
然而未等他想完,猝不及防地他的下颌又被赵泽瑾掐着,他被迫微微仰头,腿也不得不跪直了。
赵泽瑾仔细瞧了瞧他,忽地冷笑道:“安王殿下果真是待我极好,竟还屈尊降贵费心哄骗我、对我低头,我何德何能?”
“兄长,你别这般说,我,我……”
他本该尽力顺着赵泽瑾,好歹哄着人将他放了再说别的,可他那句“我没有哄骗你”却说不出口,有许多事他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好说:“兄长,你这样我很难过。”
赵泽瑾道:“我怎样?走火入魔吗?安王殿下不是都决意寻死了吗,不是决意抛下这世间所有、羽化登仙吗?还管我作甚?”
赵泽瑜勃然色变,兄长原来知道他自己走火入魔了!
他勉强镇静下来:“兄长,你既然知道自己现在有所异常,便该精心调养,等到你大好之后,我们再来谈,小瑜任你发落好不好?”
“嫂嫂的身孕月份越来越大,兄长你这样若是伤到了嫂嫂可怎么办呢?”
他苦口婆心,一腔真诚,可看到兄长眸中的冷淡,却被那寒意冰得心中霜寒,声音越发弱了下来。
赵泽瑾轻笑一声:“你还有闲心想曦儿的事?我只是走火入魔,却非神志不清,当然不会吓到曦儿。”
“曦儿她也比你懂事多了,今日不过是回去看看她的兄长,晚间便回来。”
“呵,小瑜,你想让我解了你的穴道吗?”
赵泽瑜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兄长似乎对别人都很正常,但对着他的态度怎生便这般诡异,就算有人将他与皇帝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兄长,也不至于将兄长刺激成这般模样吧?
他虽说自请前往北燕,说的可是想要建功立业、大展拳脚,况且他自认逻辑清晰,北燕屡屡对他下手,他心中愤怒,想要反击亦是人之常情,怎么兄长便偏要认定他是有寻死之心呢?
虽说他的确说不清自己有没有这个心,但别人是决计看不出的,兄长却为何这般笃定?
赵泽瑾也没想要他的回答,手指在他的哑穴附近摩挲半响,最终还是放了下来:“罢了,你不必说,我也不封你的哑穴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你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个情况赵泽瑜始料未及,他从未想过连他的解释兄长都不愿再听一句。
“哥,你不能都不听我解释便直接自顾自地认准你所想的便是真的啊。”
赵泽瑾笑了起来:“解释?听你解释被你再骗一次,放你出去再任由你自己去寻死吗?”
“小瑜,哥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在意过我吗?”
赵泽瑜的眼红了起来,纵使他知道这一次是他让兄长担心在前,也实在不能不委屈:“哥,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怎么能怀疑我……不在意你?”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奉你若神明,这世上其他人干我何事,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都不在乎,你怎么能说我不在意你?
赵泽瑾却被他这一句话不知刺激到哪儿了,双手扯起他的衣领:“你是不是还要说,哪怕我要你的命,你也不在乎,你也心甘情愿?”
赵泽瑜提心吊胆了半天,低声下气、苦口婆心都没用,到头来还要被质疑真心,这些天来心中始终无法疏散的郁结和着被赵泽瑾激起的冲动一并发泄:“是又怎么样?你能不能别疯了?”
疯?是啊,他疯了半辈子了!
赵泽瑾眼中一瞬间红意更甚,身上的气息比之方才还要恐怖许多,时强时弱,赵泽瑜一下子又后悔了:他哥这时候本来就不正常,自己还赌那口气、刺激他作甚?
赵泽瑾古怪地笑了两声:“原来我这些时日那么坦诚相待、那么极力挽回,都是白费,都是自作多情,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才是那个不看不听将别人的真心视作粪土自己舒坦了便全然不顾别人半分的人。”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啊?恨我待你不够好、恨我不够关心你、恨我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你就想着自己一走了之来报复我一辈子,叫我记得我的弟弟是因为我的无能、因为我的不够重视而自寻死路的?”
“我告诉你,若是你当真要入北燕为质,十数万定北军会即刻南下列阵宫城,你恨我也罢,报复我也罢,我绝不会让你有离开人世的机会。”
赵泽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赵泽瑾却不愿再看他的眼睛,将他被扯得一片褶皱的衣领抚平,而后侧身坐在地上。
他仿佛是已然耗尽了力气,周身的气息又沉寂下来,却比方才他那气息横冲直撞时更让赵泽瑜担心,他听到赵泽瑾道:“罢了,不管你信不信,若是有一日要我在攻入京城、同袍刀剑相向和你的性命间做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他忽而又自嘲一笑:“可能你也从来都不信吧,你大抵觉得我一直以来都在哄骗你利用你,所有对你好的事都是为了让你百倍千倍地还我,我是不是说到你心中去了?”
赵泽瑜连连摇头,心中难受极了:“哥,刚才是我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我当然在意你,我想之后还让你惯着我,闯了祸便找你帮我收拾,把你闹得鸡飞狗跳、让你时刻记得有我这么个弟弟……”
他话未说完,便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赵泽瑾明明说过不会点他的哑穴,这会儿却又出尔反尔,“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你太巧言善辩了,你说话我就会心软,心软了便会放了你,然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又会自己筹谋些什么,然后躲到我找寻不到的地方去。”
赵泽瑾想说什么,却终归咽了下去:“你恨哥吧,恨也总比不在乎好,你恨我才能想着保住你那条小命来找我算账。”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来,赵泽瑜当然不会觉得这是赵泽瑾想要解开他的绳子或是捅他几刀,本能地有些不详的预感,只是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了。
这匕首泛着寒光、吹毛断发,赵泽瑜眼睛蓦地睁圆了,满是不可置信,挣扎着要过去却被束缚着不能动,面上现出痛色,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赵泽瑾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色为底的外裳,左臂上迅速被鲜血染红,和白色对比得触目惊心。
他自己却无比漠然,冷冰冰地看着痛哭流涕的赵泽瑜,笑着温柔地问道:“小瑜,疼吗?”
赵泽瑜当然回答不了他,赵泽瑾抹掉他面上的眼泪,摇头道:“不,我猜你是不疼的。你看,我舍不得打你骂你让你疼,你又这般不听话,那么我只好自己划上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