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121)
赵泽瑜淡淡道:“逼音成线, 魔音惑心, 梵音门门主,倒是当真看得起在下。”
那人被他一语道破身份,却也不恼,那慵懒的声音像是宝华流转的名琴之音一般, 似乎令人生出顶礼膜拜之感:“瑜郎既知我名号,又同我梵音门有这般深的渊源, 何必如此生疏?倒不如叫我冷郎或是阿弦,都随你。”
被赵泽瑜当面指出其所用魔音惑心,冷弦不仅不加收敛,反而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除阿赫巴以外, 赵泽瑜还当真是第一次直面真正的高手, 方知当日在城门处阿赫巴当真不算太过为难他。
冷弦明明还未现身, 只这一手便叫“赵泽瑜”周身本就汹涌的能力愈发不安分, 几成惊涛骇浪之势。
明明赵泽瑜只是在这身体中暂居,这魔音惑心更多是作用于“赵泽瑜”的神志,可赵泽瑜却也感受到一阵晕眩,似乎不断有声音低声诱哄着他:
你看看, 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而你的兄长、你的友人都不信任你、骗你瞒你,让你迷蒙不清,你甘心吗?你不想成为这天下的主宰吗?到时无论你想要你的兄长友人如何爱你畏你,想要将皇帝如何处置,还不是你一念之间?
赵泽瑜艰难地撑着一线清明,万万没想到自己做个梦还能被殃及池鱼,心道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
不过虽然赵泽瑜不学无术,但这个“赵泽瑜”却是比较有出息,当即冷哼了一声,周身气血翻涌之余却也将如附骨之疽的魔音摒除,周身靡靡为之一荡。
赵泽瑜从未觉得世界如此清净。
“本王却不知我同梵音门间有何渊源,难不成是尔等勾结贪官、把控盐铁货运,趁大灾之际吞没朝廷赈灾钱粮,再哄抬粮价致使饿殍遍野吗?”
冷弦的魔音未曾起效,却也不恼:“瑜郎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等不过是个江湖门派,哪里能操控得了什么盐铁钱粮?瑜郎一路杀我十数门人我都尚未介意,你却这般冤枉于我,可教人家好生伤心呢。”
赵泽瑜被他这语气瘆得发毛,彻底知道了自己在江湖上那一年是有多孤陋寡闻,他从未见过这种明明声线并无丝毫媚意却能将话说得如此软语温存、处处留情的人,更有甚者,他也没有错过这声音中丝丝缠绕的杀意。
“赵泽瑜”冷漠道:“这些人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其罪当诛。梵音门罪证齐全,冷门主不必叫屈狡辩,随我回京,到时刑部大理寺面前,你自去分辩罢。”
话音一落,“赵泽瑜”当即出手一掌劈碎客栈的窗户,飞身出去,直取在树梢上站立、手上抱琴的冷弦。冷弦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道音波在夜色中如冷冽的剑光劈向赵泽瑜,掌风与音波角力,彼此不让,而后终于如山崩地裂,在二人中间将冷弦栖身的大树炸得层层寸断。
随着这两声巨大的声响,客栈中熟睡之人都被惊醒,尖叫哭闹声不绝。
“赵泽瑜”微微蹙眉,他们在此地交手难免不会伤及旁人,冷弦无所顾忌,他却不能听之任之。
正此时,“赵泽瑜”所带来的手下纷纷上前,冷弦却看也不看看,一挥袖随手便将他们掀翻。
“赵泽瑜”吩咐道:“你们退下。”
冷弦也不去管那些人,只含情脉脉地看着赵泽瑜,“赵泽瑜”心念电转,对他道:“这里人多碍事,我们换个地方。”
旋即也不怕冷弦不跟上,向林中飞身掠去。
待到周围已然荒无人烟,“赵泽瑜”方才与冷弦一前一后停下。
冷弦笑吟吟地道:“都说安王乃是战场阎罗,可止小儿夜啼,可于宅门辟邪,可我看瑜郎倒是个心肠软的美人,那些蝼蚁竟也如此得你怜惜。”
魔道之人大多荤素不忌,随心所欲,其中又以梵音门最为放浪形骸、恶名昭彰。
冷弦自己生得便十分俊俏,却偏好美人,尤其是武功好的美人。
若是如此,便也只能称得上一声风流,可偏偏此人掠去美人,将其内力吸食殆尽后,便会将人活生生扒皮拆骨,让此人在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中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肢解死去。
传说他每换一个美人便会换一把琴,曾经他与江湖第三大高手交战后琴身碎裂,有观战之人好奇那琴的材质便看到那碎片分明是人骨,从此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
被冷弦称之为美人的人素来没有逃过他魔爪的,当然,也与他懂得分寸有关。譬如,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沈素缈,出身琅瑄阁,近日隐隐有赶上四大门派之势,便也不曾见冷弦去招惹过人。
赵泽瑜并不知晓此人是何人,只被那“美人”一称瘆得心里发慌,“赵泽瑜”听了却无动于衷,甚至因为薄怒脸颊线条更为冷峻了些。
赵泽瑜感受这身体上的明伤暗伤和手上的茧子,也能感觉出这个“赵泽瑜”应当是之前常驻边关,纵使有内力傍身,皮肤也不可能不粗糙。
但听他们话中的意思,“赵泽瑜”追查这桩滔天大案应当有一段时间了,兴许是保养回来了一些,倒显得他身上的冷肃杀伐之气略轻了些,透露出些俊秀的感觉。
之前赵泽瑜闲着无事在身体里也丈量了下这个大概三十多岁时的他的身量,当即便有些泄了气,竟比他哥现在矮了一寸左右,身形也单薄了些。
在冷弦眼中这个在江湖上都很有声名的阎罗王爷却是愈来愈令他感兴趣了。纵然冷弦恶名昭彰,可死于他手的人却远远比不上身在战场的安王。
他早见过赵泽瑜的画像,又兼之同朝中之人有所联系,笃定皇帝根本放任这个儿子自生自灭甚至厌恶,才敢把主意打到堂堂皇子身上。
本来是想看看杀孽深重、骨头极硬的将军在床榻之上被人玩弄会是何种的风情,这般一见,那画像根本毫无本人神韵,真人不知比画像之上的要耀眼多少倍,让他愈发心痒。
他早已习惯各个一听他叫出美人便跪地求饶、惊惧非常、痛哭祈求的模样,这样无动于衷、漠然俯瞰如神庙中的天神的赵泽瑜更令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激动与征服感,让这样的人脸上染出软弱崩溃哀求的神色岂不有趣得很?渎神才是魔最爱做的事。
“赵泽瑜”并不接他的话也不在意他那淫/邪的眼神,打定主意今夜要将此人斩杀,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拧身上前,匹练似的刀光平地生波,掀起层层气浪,几乎华丽得不像是古朴的刀光,扑向冷弦。
刀者,素来有力劈山河之势,更何况赵泽瑜常年在战场之上,刀法本应凝练冷血,这华丽的刀光看起来华而不实,徒有其表,无用之物太多,实在是很难叫人相信这是一个将军的刀法。
可冷弦的神情却从漫不经心第一次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身处这刀光之下,方才能觉出看似无用的气浪之中,刀意震颤层叠,滚滚而来,后浪推前浪,几乎让本该凝成一线的锋锐刀意化作万千笼罩封锁了他周身所有气门。
之前他只知赵泽瑜内力在朝中人看算是不错,可是在他这一门之主,江湖排名前五的宗师眼中,一流高手也不过是如过江之鲫,至多是需要多费一些力气的蝼蚁。
更何况赵泽瑜是军中之人,路数和江湖人不同,排兵布阵有一手,单打独斗却绝不是同等内力下江湖人的对手。
可现在只这一道刀光便可看出他毫无同江湖人对战的生疏,却是将军中同江湖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路数结合到了一起,既矛盾却又均衡,似乎处处是破绽却又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