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5)
“恕我多嘴,相比于读书而言,许小姐,您应该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其他方面,比如,学习一些讨好男人的技巧。”
这话说出口很羞赧,但丽桦自认为是在为她好。
毕竟得不到谢盈朝重视的玩物下场有多凄惨,她在庄园服务了三年,都曾一一见过。
许鸢听完只是笑笑,她像没有听懂,依旧每天清晨来到书房读书,待上一整天,等夜色深了才回去。
淡且安静。
多数时候,许鸢看书,丽桦看她,眼神带着同情和惋惜。
这样纯真美丽、又不懂得世间残酷的一个女孩,很快就要折在这座吃人的庄园里了。
中午十二点,丁管家端着补药进来。
那药是谢氏的私人医生特制的。
连续喝上半个月,能让人的肤质短暂地改变,玉似的触手生凉,光滑无比。
许鸢本来就是寒凉体质,皮肤更是细腻软白,像是冰牛奶里泡过一样。
可丁管家依然每天雷打不动为她食补。
许鸢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迎合谢盈朝的特殊癖好。
许鸢捧着药碗,一滴不剩地喝干净,安静乖顺。
丁管家观察她。
这些日子负责给女孩们送药,他每天都在观察她们的情绪和状态。
女孩们很不安,总是问他很多问题,带着一种胆怯而小心的神态。
她们害怕即将成为玩物的命运,但更怕的是成为不了玩物,被送回青木帮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所以,丁管家这几天不停地在回答她们的问题。
-谢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谢先生有什么爱好?
-谢先生喜欢什么性格的女人?
相比之下,许鸢平静得过分。
她从不过问谢盈朝的事,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最难得的是,性格也好,不吵不闹,闲暇时除了看书就是发呆。
难怪那晚谢文洲想将这少女据为己有。
换成其他别的男人,也很难不起那样的心思。
虽然谢盈朝还没回来,但丁管家笃定,他会喜欢许鸢。
这样看来,谢文洲还算办了一件像样的事情。
丁管家收走碗碟:“许小姐,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许鸢垂着眼睫,思索了一会儿:“麻烦您为我准备一沓彩纸。”
……
玻璃书房是谢盈朝建的。
他闲暇时总是坐在这里读书。
建筑内也有书房,可那是用来处理财团的事物地方,死气沉沉又压抑。
他喜欢把工作和生活分割得清楚。
四壁的玻璃材质特殊,可以隔绝强烈的阳光直射与紫外线,哪怕太阳再毒辣,也不会把人晒黑。
书房里摆置着许多书架,几千本书整齐排布。
每天都有佣人来打扫,把书从书架上一一拿下,拂去上面的灰尘后,再放归原位。
除了书,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
白天只有日光,晚上只有月色,多数时候,是一片干净的荒凉。
许鸢用彩纸叠了几百只小纸鸢,细线穿起,攒成一串,贴在书房的玻璃四壁上。
纸鸢被春天的日头一照,闪动着七彩斑斓的细色碎块。
书房的荒芜被色彩遮盖,有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许鸢就在那光影下看书。
丽桦端详着少女。
她最近喜欢穿红裙子,今天的这条还是露背裙。
与平日的她不同,有种别样的、圣洁的妖娆,和她淡然的气质不搭,却美得叫人心神摇曳。
许鸢的腰脊总是笔直的,沉静与良好的家教在她身上展露无疑。
这些天,丽桦甚至没在少女裙摆上看到一丝的褶皱。
她太美好了,总叫人觉得不像是人,而是童话里的仙女。
少女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脑后,被阳光曝晒后,微微泛棕。
这让丽桦想起后院荒芜池塘里的水草。
——看似纤弱不堪,却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能在阴湿的池水中疯狂生长。
“许小姐。”丽桦打断她翻页的动作,“文洲少爷又来了。”
这不是谢文洲第一次来了。
只不过前些日子,他只站在玻璃房外驻足,用一种色气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着许鸢。
今天,他走了进来。
丽桦懊悔道:“怪我忘记提醒您了,文洲少爷最喜欢女人穿红裙子,他原本就对您图谋不轨。”
许鸢初到庄园那晚,就知晓了男人的心思。
他当初凑近她,不光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
贴得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那根裹在裤子里的东西,微微抬起了头。
要不是谢斯止阻拦,只怕那晚她就在劫难逃。
这些日子,谢文洲离玻璃书房的距离越来越近,目光也越来越火热。
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在许鸢面前微笑:“谢盈朝明天就回来了。”
谢文洲长相还算英俊,只是挑眉笑时,眼角的邪气十足阴郁。
“你还不清楚吧?”他凑近许鸢红裙之下露出的裸背,“谢盈朝对女人,可不绅士。”
许鸢的发梢擦过谢文洲的鼻尖。
他陶醉地轻嗅她发丝上的精油香味。
见过很多漂亮女人,也见过气质别致的女人。
但从未有哪个女人,能将美貌和别致结合得这么妙,勾得他心里痒痒。
开始以为是只白兔,纤弱可怜。
可穿上红裙,举手投足里又隐约有些妖娆的风情。
“不过,我对漂亮的女人一向温柔,许鸢,你跟了我吧。”
许鸢先是沉默,继而仰头,用一种懵懂的神色看向他:“怎么跟?”
“一个女人而已,我找谢盈朝说,他总得给我点面子。”谢文洲自傲,“怎样,考虑一下?”
许鸢沉吟着开口:“文洲少爷,不行。”
“我对不会审时度势、脑袋空空的白痴不感兴趣。”许鸢嗓音柔和,说出的话却讥讽满满。
谢文洲眯起眼,身上的邪气更浓了。
他高高地扬起巴掌。
丽桦拦他:“许小姐现在是谢先生的人,整个庄园都知道,您不能碰她。”
“别说她是谢盈朝的玩物,就算是谢盈朝的女人,又有什么不能动?她姓许我姓谢,我才是谢家人,谢盈朝难不成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翻脸?况且,这女人还是我找人带回来的。”
谢文洲推开丽桦,一巴掌落在许鸢脸上。
作为谢家人,骨子里的自大和傲慢是难免的。
过往人生里,谢文洲从未被这样嘲讽过,更别说被一个在他看来是玩物的女人讥讽。
他阴沉的眸子里蕴满怒意,凶狠地踹了脚书架,转身离开书房。
许鸢皮肤薄,被扇了一记耳光后,脸蛋留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丽桦紧张道:“文洲少爷太不讲理了,许小姐您没事吧?”
这样柔弱而纤细的女人被扇了一记,就算不哭哭啼啼,也总该难过一会儿。
可是许鸢只是笑笑。
她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垂下眼眸,继续看书。
……
第二天,许鸢换了条浅绿色的长裙。
比起红裙,淡色更适合她。
丁管家一如既往送来补药,盯着许鸢喝下:“您的脸受伤了?”
那记巴掌印没有完全褪去,不过不明显。
一道浅浅的红痕在耳侧的碎发上半遮半掩,显出少女脆弱破碎的气质。
许鸢漫不经心:“阳光晒的,一会儿就消了。”
丁管家离开了。
许鸢苍白的脸颊像朵褪了色的玫瑰。
丽桦看得心惊。
这些天她无意间触碰过少女,她的指尖冰凉,和冰块没什么区别。
那药喝下去虽然会让皮肤在短时间内变得更好,但很伤身,长久服用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丽桦咬着嘴唇,犹豫道:“许小姐,如果这药喝不习惯,您可以悄悄吐掉,我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我没事,不过现在有些冷。”许鸢说,“麻烦您帮我拿条毛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