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4)
要他和谢盈朝抢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要说眼前这少女是谢盈朝的人……
他瞥了眼许鸢,美丽,纤细,清纯得要命。
这像画一样的女人还没尝到味道就要拱手让人,他有些不甘。
“你弄错了,她现在和大哥还没有关系。”
“现在还没有?”谢斯止平静地凝视着他,“你的意思是,原本想要送给大哥的礼物,要先过你的眼,你不要的才轮得到大哥,而你喜欢的就要自己留下,大哥只配用你挑剩下的东西,对吗?”
谢文洲的脸一阵煞白。
他咬牙:“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守花园的佣人偷偷告诉我,前天夜里,你铲了玫瑰园里的玫瑰,天亮时又买了新的栽回去。”
“谢斯止,只要你闭上嘴少管我的闲事,那么你破坏玫瑰园的事,我也可以对谢盈朝只字不提。”
“以他的脾气,回来后要是知道你动了他心尖上的玫瑰园,怕是会动家法吧?”
庄园里的玫瑰是谢盈朝几年前亲手栽的。
他很珍视那些玫瑰,请了专门的园丁打理,从不准别人碰。
这在谢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可偏偏谢斯止一身逆骨。
据佣人说,那天夜里,他一个人拔光了半片园子的玫瑰,还翻开了园里的土。
虽然最后找人补了新的,但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避过所有人的眼睛。
谢文洲打量着少年。
他手上伤痕累累,是被玫瑰尖刺扎的,可见传言是真。
谢家的家法一向严苛,他笃定,这少年不敢让谢盈朝知道他做下的事。
他一定会与他做下这个对谁都好的交易。
许鸢半边纤细的身体罩在水晶吊灯的光影里。
少女蝴翼般漆黑的长睫轻轻扇动,她屏住呼吸,望向灯光下俊美的少年。
从父母离世后,她的命运就很难由自己做主。
此时此刻,她能否短暂地逃过一劫,决定权在这少年手里。
谢斯止沉默。
他望向许鸢,看了她很久,黑曜石色的眼珠里亮起一簇任谁都看不分明的暗色光芒。
冷凉的风穿堂而过,他忽地笑了。
谢斯止动手,慢条斯理,一颗一颗解开衬衣扣子。
他手指是少见的修长耐看,珍珠扣子在他手中被盘出了文物般的珍贵感。
“既然做了错事,罚,是应该的。”
少年脱掉衬衫,丢到一旁。
他唇角泛起一丝懒散的笑,走出大门。
背对着厅里的众人,跪在了夜幕下的石阶上。
佣人不知所措,在确定谢斯止是认真的之后,拿来一根血迹斑斑的鞭子。
谢文洲恶狠狠的:“大哥出国前让我暂为管理庄园的事务,既然你上赶着挨打,那别怪我不客气。”
“打。”他指着谢斯止,对佣人说,“给我狠狠地打。”
少年的身体看似纤细,却有着漂亮的线条和肌肉。
玫瑰花田在月色里泛着如海潮般暗红的光泽。
月光倾洒,谢斯止的后背全是新旧交叠的伤疤,斑驳苍白。
春夜的风吹动他额角的碎发,他一动不动,背影孤拔。
皮鞭着肉的声音一道道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叫人心惊胆战。
谢斯止闷闷哼了一声。
从始至终,脊背没有弯下分毫。
许鸢离得很远。
灯光晃晃,那一刻,她却仿佛觉得,有血溅落在她被风拂动的裙角上。
第03章
谢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她,给许鸢安排了一栋不错的小楼落脚。
房间的床是柔软的。
她很久没有在这样舒服的床上睡过觉了,可辗转反侧了半宿,依然难以入眠。
她在想晚上的事。
那个叫谢斯止的少年挨了一顿鞭子。
谢文洲失去了他的把柄,嚣张的气焰不复存在。
他不敢再动许鸢了。
很难说清,被青木帮卖去拍片和被送给谢盈朝做玩物哪一个更凄惨。
但至少现在,她离开了那间暗室,也摆脱了谢文洲的魔爪。
外面空间足够广阔,外面的人也形形色色。
在这样的世界里多待一天,她就多一分自救的可能。
只是那个少年,许鸢不由自主去回忆他的脸。
初见而已,他明明可以与谢文洲达成互惠互利的保密协议,却毅然脱掉衬衫跪在屋外受家法。
受完罚,他后背血淋淋一片,叫人心惊。
许鸢住在小楼的二层,阳台门敞着,烟草味从楼下飘来。
她起身走到阳台,透过栏杆朝下看。
月色里,谢斯止站在玫瑰田边
他原本的衣服沾上血了,换了件黑色的绸缎料衬衫,扣子没扣,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
晚风鼓起他的衣衫,脊背上的鞭痕纵横交错,布露着血色。
他没有包扎上药,任由它袒露在冰冷的晚风里。
袅娜的烟雾从他唇间一丝一丝逸出来。
“你叫许鸢?”
“今晚的事,谢谢你。”许鸢轻声说道。
“K国弗拉克斯曼公爵的大儿子,埃德温·弗拉克斯曼,是谢盈朝读书时的挚友,谢盈朝去参加他的婚礼,顺便视察谢氏在海外的生意,他离开近一个月,算算时间,快要回来了。”
谢斯止清瘦苍白。
当他的视线巡游过盛开的玫瑰花田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厌恶来。
“你猜,庄园里的玫瑰为什么这样鲜艳?”
谢斯止回头,露出一个顽劣而残忍的笑:“十天,也许二十天后,许鸢,你也会在这里长眠。”
月色下,少女静了。
“谢斯止。”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音调淡淡的,出奇得好听。
她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斯止掀起眼帘,眼中略带诧异。
穿着棉布睡裙的少女平静地俯视他。
她没有请他救她。
而是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也是,天平不能只有一端的砝码。
这世上没有童话,更不会有从天而降的王子施以援手。
她想要逃离这座囚笼,必须得有自己的价值。
晚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在清净的月色里,她看似是根柔弱到一折就会断掉的花枝。
实则未必。
“多傻。”谢斯止弯起唇角,“选我做同党。”
……
照顾许鸢的佣人叫丽桦,是个活泼的圆脸女孩。
说是照顾,其实更多的是监视。
无论许鸢做什么,她都陪着。
只要不离开庄园、不伤害自己,许鸢在这里有相当大的自由。
来谢氏庄园十天了,许鸢一直在花园的玻璃书房里看书。
这些天她从丽桦嘴里听到了许多谢家的秘辛。
比如,谢家是个庞大的家族,能做谢氏的掌权人靠的不只是血缘,更是能力。
因此,哪怕谢盈朝凭借着出色的能力继承了他父亲的掌权人地位,在无法确定他的后代足够优秀之前,谢氏都会选择一些年轻人进行格外培养。
谢铎、谢文洲、谢静秋,都是谢氏的旁系。
作为继承人的备选,一直生活在庄园里。
至于谢斯止,是个私生子。
相比那三位而言,他虽是谢盈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庄园的小少爷,地位却不高。
他人随性散漫惯了,各方面资质平平,连继承人的边都摸不上,从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丽桦还偷偷跟她说,谢盈朝在床上有些特殊的癖好,从前甚至失手弄死过人。
谢文洲之所以在青木帮挑选女人送给谢盈朝做生日礼物,是因为青木帮作为国内有名的黑.道,人死了可以帮忙善后。
那晚一共来了十六个女孩,被谢文洲挑挑拣拣送回去十个。
包括许鸢在内,还剩六个。
“其他几位小姐这几天忙着健身、美容。”丽桦善意地提醒许鸢,“在庄园里,谢先生说一不二,是绝对的权威,只要能讨他的欢心,得到他的宠爱,您就能在这里有尊严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