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独占她(79)
黎初并不敢完全地信任他,她看着他,眉眼之间满是冷厉,“你发誓。”
言语脱口时犹如利剑一般刺得傅屿迟那颗跳动的心脏破碎不堪。
他的脚步往后跌了一步,拉远了与床上躺着的女人之间的距离。
炽白的灯光叫人恍惚,看不清他眼里晦暗的神色。
傅屿迟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道:“我如果有违今日许下的承诺,就让我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于他而言不算是最毒的誓言,可却是黎初最想听的誓言。
他发这样的誓言,只是想让她安心。
黎初呼出一口气,声音决绝:“请你记住你的诺言。”
病房内气氛凝重,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傅屿迟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翻涌,心尖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并不致命,却叫他生不如死。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初初,你就这么厌恶我吗?就不能……”
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好好在一起吗?
他甚至没能把后面那段话说出口,就被床上的女人极不耐烦地打断。
“是,我真的非常厌恶你,厌恶到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
字字句句锥心刺骨,让傅屿迟从头到脚发寒。即便是扶着床头处的柜子,他依旧稳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绝望……他生平头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只这一次,就让他痛不欲生。
许久后,他勉强站起身,声音哽咽到沙哑:“你好好休息,我会找人来照顾你。”
空旷的病房内又重归寂静,黎初的心剧烈波动着,久久不能平息。
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他就算是死在她眼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为他流一滴眼泪。
这一切不都是傅屿迟咎由自取吗?
凭什么他毁了她的人生,却还可以若无其事求她原谅。凭什么他在那样伤害过她之后,还敢要求她不去厌恶他。
父亲过世,贺明洲远赴海外,她拼命要留住的人还是一个个离开,早知如此,她又何必与傅屿迟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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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屿迟离开后不久,门外就进来了两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黎初没有力气,只是微微抬眸浅浅地看了一眼。
她们应该是傅屿迟找来的护工,一进来就分工明确地做事,干起活来动作既轻巧又娴熟。
黎初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耳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黎初睁开眼睛,目光追寻哭声,看到左侧的摇篮。
那里躺着的是她的女儿。
黎初喉咙里滚动着发出一声沙哑的闷哼,引起了护工的注意,“黎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孩子…孩子…”
护工走到床边,半弯着腰宽慰道:“孩子饿了,月嫂正在给她喂奶,等喂好就抱过来给您看看。”
黎初眨眨眼,目光一直看着月嫂怀中的襁褓。
那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她却一眼都没看过。
她会是什么模样,会长得像她吗?
月嫂将奶瓶放到一边,抱着孩子走到病床旁,将孩子放在黎初的身旁。
她侧过头,看着孩子的睡颜,眼眶微热,一滴泪从她眼角划过,没入发丝之间。
孩子刚出生,小脸皱皱巴巴,并不好看,却让黎初挪不开眼睛。
黎初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带着女儿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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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天之后,黎初再也没有见过傅屿迟。
就连出院当天,也只有司机过来接她和孩子。
远在文德镇的母亲并不知道她早产,黎初也没有告诉母亲。
她并不想让母亲担心,况且她也不打算在洛城多待,等出了月子,她就带着女儿回文德镇。
江湾壹号偌大的公寓,因为孩子的降临变得热闹许多,有月嫂照顾孩子,家务也由保姆打理,所有事情都面面俱到,不需要黎初操心。
傅屿迟每日深夜时分回来,早上八点前就已经出门,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长达半个月都没有见过一面。
黎初心里打定主意要带孩子一起离开,身体养好后,她就跟着月嫂学习照顾孩子。
新手妈妈总是手忙脚乱,好在有月嫂在一旁指点,渐渐地,黎初也能非常从容地照顾孩子。
孩子出生第二十三天的晚上,黎初被啼哭声吵醒。
婴儿夜啼是稀松平常的事,自她开始带着孩子睡觉,就睡不好觉。
月嫂也不理解她为什么坚持要带着孩子睡,在她照顾的那么多产妇里,这还是头一次遇见住在这样寸土寸金地界的女人亲自照顾孩子。
她并不知晓黎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离开做准备。
黎初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去看婴儿床上的女儿。
大半个月过去,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婴儿彻底长开,皮肤娇嫩细腻,五官灵动,就连啼哭时也像瓷娃娃一般可爱。
黎初把女儿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了一会,可哭声依旧不止。
月嫂有事告假,深夜时分,保姆也早就回去了,偌大的公寓里,找不到一个人帮她。
摇篮里的婴儿哭得撕心裂肺,黎初心疼地凑近女儿的小脸,轻轻吻了一下,低声哄着:“乖宝宝,不哭了,妈妈等会就给你喂奶。”
黎初狠心瞥过视线,步履匆忙地往外走去。
在厨房冲好奶,一刻也没有耽搁地回了房间,小婴儿喝完奶,又甜甜地睡了过去。
黎初盯着女儿白嫩的小脸看了许久,一颗飘荡的心渐渐平静,许久后,她拿着奶瓶去厨房清洗。
厨房的柜子里放了许多奶瓶,黎初手里拿着的那只就算是放着不管,也依旧有新的可以使用,只是她习惯用完随手清洗,没办法随手搁置。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看见门口阴暗处站着的人影。
黎初不自觉怔愣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抱歉,吵到你休息了。”
以往有月嫂帮忙哄孩子,女儿从未像今天这样哭闹过。
傅屿迟抬眸看向眼前的女人。
她好像更瘦了一些。纤弱的身体薄如柳絮,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这段时间他不敢见她,生怕从她眼里看到恐惧厌恶的情绪,即使住在一间公寓里,他也尽可能地避开她。
也很少能看到女儿。
他抿了抿唇,低声问道:“孩子睡了吗?”
黎初点点头,“刚睡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去,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长达二十三天的冷淡在刚才那一刻结束,又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开启。
“我能进去看一眼孩子吗?”
“我有话对你说。”
低沉的声音,清冷的声音,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来自傅屿迟,另一个属于黎初。
傅屿迟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克制着内心的冲动,语气带着些许颤抖,“你说,我听着。”
这是二十三天以来,黎初第一次主动要和他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会从黎初口中听到他想听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希冀着。
或许神明这一次会站在他身边。
黎初垂下眼眸,转过身将房门关上,然后往客厅走去。
客厅足够大,大到即使他们起了争执,也不会吵醒房间里的女儿。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没有亮起,唯有玻璃墙外皎洁的月光伴随着点点霓虹灯光映照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
她在阳台的玻璃画室内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角落里那幅没能卖出的画作上。
那幅画原本应该要卖给恒亚集团董事长傅世昌,如果不是傅屿迟从中做梗,彻底断绝了她的希望,她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都不重要了。
她仰着头,在一片昏暗之中捕捉到傅屿迟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眸,语气极为认真地说道:“我要带女儿一起离开。”
傅屿迟眉头蹙起,心沉了下去,“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