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入爱河(89)

作者:陈之遥

齐宋怔了怔,才说:“我本来还在想,要是有别人在,我过来会不会不方便……”

“你觉得会有谁?”关澜接口问。

齐宋总之不答,总之就是个不解之谜,只是看着她。幽暗中,两人都发现对方瘦了点,样子有些憔悴。

“所以你就连去法援请假都没打算先跟我说一声。”关澜继续找茬。

齐宋还是不解释,只道:“嘘,别说话了……”

她确实很累,开口也确实费劲,但还是觉得这纯就是欺负她嗓子哑。直到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捧住她的脸颊,再俯身下来轻轻抱住她。

她还在发烧。他手指触碰她的皮肤,只觉是种异样的炽热。而对她来说,却是些微麻木的疼痛,再加上舒适的微凉。她翻身过去,在他怀中找到一个角度,不影响喘气,不离开他的手,而且听得到他呼吸的声音,然后重又闭上眼睛。奇怪,一整晚都没有找到的姿势,就这样找到了。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关澜其实还能睡,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就她一个人,暂时什么都不用管。迷糊了会儿,才想起还有齐宋,且就是他存心把外面一层的遮光窗帘拉开了一半,让房间里亮了一点,就怕她睡到虚脱。

这时见她睁眼,他赶紧给她量了量体温,热度倒是退了些,37 度多,又说:“起来喝点水?”

关澜摇头,记得自己应该还在生气的。

但齐宋不走,蹲在床边看着她,见她精神好了一点,说:“还有我煮的粥,要不要吃吃看,不分层的那种。”

关澜还是不说话,却没忍住笑,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真的是太差了,连这么一会儿都绷不住。

齐宋也看着她笑起来,手把着她的脸亲亲她。

她把他推开,说:“你干嘛?不怕再来一遍啊?”

他却无所谓,非要凑上来,说:“我才刚好,这时候抗体最多,是最安全的。”

关澜觉得他好傻,而且两个人嗓子都不大行,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使得这对话更加好笑。她彻底破了功,被他拉起来,在睡衣裤外面套上一件厚开衫,去外间吃东西。

电饭煲开着保温,粥不知是什么时候烧的。他给她盛了一碗,配上榨菜和肉松。她本来没感觉饿,吃了两口,才被引出一点食欲来,却还非要嫌弃,说:“太稠了,我要加点水。”

齐宋笑,批评她:“胡闹什么,好好吃。”

碗里的还没吃完,他又在给她剥橙子,搞得她压力山大,说真的吃不下了。他不管,还是剥,还是让她吃一点。其实自己病着的那几天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想吃,差点就能成仙。现在换做看着她,又觉得摄入实在太少,身体肯定撑不住。

关澜看着他剥,手指修长,挽着袖子,手背到小臂上青蓝的静脉隐现,忽然调侃,说:“你们所里的人看见你这样,会不会都不认得了?”

齐宋却只是笃定地说:“他们看不到。”

“哎哟你还挺骄傲的。”她揶揄。

他垂目看着橙子笑,又欺负她,说:“你嗓子都这样了,少说两句吧。”

他想表达的也许只是那样一个意思,我对别人都不行,就对你不一样,却让她想起另一句话来。

“你真觉得我对所有人都很好,就对你不行?”她问。

“嗯,”他点头,把橙子外皮去干净了,再一瓣瓣分开,放到面前的瓷盘里码好,说,“但我觉得这样挺好。”

“这算什么受虐倾向?”她损他。

“否则怎么显得我不同呢?”他反问。

本来只是句玩笑,她却无端地认真起来,说:“是的,你不同。我对你就是没那么好,做不到一直包容你。别人可以骗我,放我鸽子,无论什么时候消失,无论消失多久,无论多少次都没关系,就你不行。”

“为什么?”齐宋也跟着认真,看着她问。

她答:“因为我会突然有话想跟你说,会怀疑你是不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说到一半,她猝然停住,明知这是在犯他的忌讳,追问,给他压力。换在别的时候,她也许根本不会说出口。只是在此刻,她有些糊涂,有些刻薄,但也更真实,清楚自己不可能总是保持他理想中的状态,智者,强者。

齐宋想说不是的,我再也不会那样了,就像所有正常人一样,反正先把承诺轻易地说出口,能不能做到,以后再说。

但他真的可以做到吗?就算他做得到,她也会一直想跟他继续下去吗?他还是忍不住自问,终于还是选了一种没那么正常,但他可以接受的方式。他伸手拥抱她,说:“我在这儿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

关澜试图躲开,不想让他看见她落泪。但他没松手,索性让她坐到他身上,就那么抱着她,让她枕着他的肩头哭。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可以任性,可以觉得累,可以发脾气,可以崩溃,可以嚎啕大哭。这好像就是她想要的,想了很久很久,从她决定结束第一段婚姻的时候就开始了。

只可惜病情所累,她没哭一会儿就开始用力抽着鼻子,张嘴呼吸。

齐宋知道她哭得把鼻子塞住了,透不过气,伸长手臂,去拿纸巾给她。两个人都没忍住笑起来,但他还是说:“我在这儿呢,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第76章 马丁依登

那个周末,据说A市又是一轮降温,不时听见窗外大风呼啸而过,但他们关门落锁,仿佛与世隔绝。吃饭,睡觉,交谈。房间里很温暖,光线柔和。关澜跟齐宋说了好多从前的事,关于二十出头的自己,还有后来的尔雅。大四那年,她LSAT考了高分,已经在申请学校准备出国,尔雅却忽然来了,起初只是验孕笔上的两条杠,而后又是医院B超报告上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当然想过放弃,毕竟她那时才二十一岁,放弃才是正常的决定。最后是黎晖说服她留下,结婚,生下这个孩子。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两个人都有些自我感动,仿佛义无反顾。但等到后来事情变坏,也是黎晖对着她咆哮,说:你凭什么拿抚养权啊?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小孩的!“你觉得尔雅知道了?”齐宋问。关澜点头,然后摇头。她不确定。不确定尔雅是不是知道,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黎晖说了什么。仔细想起来,就算不是黎晖,她身边的很多人或多或少都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你不是那个时候做了这么个糟糕的选择,闪婚,闪育,你的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

那个周末,据说 A 市又是一轮降温,不时听见窗外大风呼啸而过,但他们关门落锁,仿佛与世隔绝。

吃饭,睡觉,交谈。房间里很温暖,光线柔和。关澜跟齐宋说了好多从前的事,关于二十出头的自己,还有后来的尔雅。

大四那年,她 LSAT 考了高分,已经在申请学校准备出国,尔雅却忽然来了,起初只是验孕笔上的两条杠,而后又是医院 B 超报告上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当然想过放弃,毕竟她那时才二十一岁,放弃才是正常的决定。最后是黎晖说服她留下,结婚,生下这个孩子。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两个人都有些自我感动,仿佛义无反顾。

但等到后来事情变坏,也是黎晖对着她咆哮,说:你凭什么拿抚养权啊?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小孩的!

“你觉得尔雅知道了?”齐宋问。

关澜点头,然后摇头。

她不确定。不确定尔雅是不是知道,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黎晖说了什么。

仔细想起来,就算不是黎晖,她身边的很多人或多或少都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你不是那个时候做了这么个糟糕的选择,闪婚,闪育,你的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

甚至,还有她自己的态度。

离婚之后的六年里,她念完了硕博,每天读不完的文献,写不完的论文,备不完的课,还要在法援中心做助理,后来又去外面律所挂了证兼职实习,于是便又有了见不完的当事人,和办不完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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