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艾夏笑了一下，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其实，他生病住院我有偷偷去看过他的，虽然我实在不喜欢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我，从小到大最爱说的就是‘喜欢姐姐’‘喜欢姐姐’，说的好像我对他多好似的？”

…… ……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活着的莫家耀。”

艾夏像是坐不住般靠在纪风的肩膀上，声音低了不止八度，像是彻底陷入了回忆。

“那一天天气很好，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他住的是医院的单间，条件很好，暖气给的很足，可是阳光下他的脸白的像纸一样，本来胖胖的小脸凹了下去，手上插着很多针头，肿的和面包一样。”

女孩的呼吸温温热热的扑在纪风的颈项里，带着点湿气。

“见到我他特别高兴，也不知道高兴些什么，还问我想要吃什么，我说想要吃苹果，他就特别开心的给我削。”说到这，女孩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眼神和思绪一样飞的很远。

莫家耀和她是双胞胎，除了性别和性情几乎什么都相似，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手残。

“明明护工削好的就放在果盘里，可他就是不拿，非要自己削给我吃，结果削掉的比留下的都多，还特别骄傲的捧给我。你是没见到那苹果的模样啊，真是再没有更丑的了。”

…… ……

“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在纪风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到床铺上时，她垂着眸子，幽幽的冒出这么句话。

“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一滴泪缓缓滑下，悄无声息的没入枕巾中。

无声无息。

一如外人看来，她一直以来表现出对待莫家耀的感情。

其实，夏霜恨她，她又何尝不恨夏霜呢？

如果不是她毫无节制的灯红酒绿，也许莫家耀就不会生病。

而且莫家耀的病并非没有前兆，但凡她把心思多用在莫家耀身上一点，也不至于到非要换心脏不可的地步。

可她却像是总也长不大的孩子，始终停留在少女的年纪，宁愿用一场虚假的爱情撑起她脆弱的自尊，用旁人假情假意的夸耀维护住虚荣。

艾夏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当莫家耀带着讨好的笑把那个苹果小心翼翼的捧给她时，那一刻即便是用她的心她的命救他，艾夏也是愿意的。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莫继明表面没说，心里也应该是从那时起就打算放弃夏霜的。

当天晚上，艾夏是在耳边温柔的低语“好了，都过去了”中陷入睡眠的。

那声音低缓好听，像是在轻声安慰，亦像是在自言自语。

记忆中这好像还是莫家耀离开后第一次有人在身边陪伴。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温馨，竟能够无形中化解记忆里一切的伤痛，抚平一切的悔恨。

她情不自禁的轻轻“恩”了一声。

陷入深入睡眠前，感觉有人轻轻的扶开她额前的发，宛若亲吻睡梦中的公主般吻了下她的前额，珍重而正式。

——是她一直期待，却从未受到过的待遇。

每一个少女都会做的梦。

艾夏下意识的攥紧身边人衣服的一角，恋恋不舍的拉到胸前，死命拽住，再不撒手。

这满满的安全感。

直到第二天。

第079章

第二天，纪风是被一脚踢到地上才醒来的。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床上半卧半坐着的女生。

女孩一脸惊恐，双手紧紧的攥着凉被，拖至胸前。

明明她比他穿的都多。

“你，你——”

女孩瞪着眼，说不出话，看起来被吓得不清。

纪风这才想起昨天夜里他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结果刚想起身，发现衣服被她牢牢拽着，又不敢用力，害怕会弄醒她，只好躺在身侧等，时间一长竟也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非常神奇。

眼下这般情景，他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说出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是，那样又是哪样？

好在女孩在惊慌失措了一会后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着眼睛检查了一遍自己，放松了身体，红着脸一言不发。

表情有点尴尬。

“那个，我的外套呢？”过了半晌后，女孩强打精神问道。

“扔了。”纪风答道。

“扔了？”艾夏瞪大了眼睛。

“要不呢？你吐了我一身，还指望我让你穿着脏了的外套上我的床？”纪风反驳。

话一出口，整件卧室都陷入了死寂。

女孩的脸好像更红了，一双杏眼波光粼粼。

纪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结合眼前这乱七八糟惹人联想的画面——

纪风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像是燃烧起来，一股热流冲上脑海，理智都烧没了。

一张嘴就是不经大脑的口不择言，“我告诉你，我还未成年呢，你别指望对我做什么！”

艾夏：……？？？！！！

最终艾夏也没对他做什么，主要是因为一看时间，离正式上课还有十多分钟，艾夏定的闹铃没响原因是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不过，没做什么不代表没想做什么。

纪风的话对艾夏打击太大，以至于两个人找急忙慌的洗漱出门，艾夏跨上纪风的摩托车时幽幽的来了句——

“风哥，你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啊？……夏夏。”

夏夏两个字像是一根针，瞬间捅破了纪风好不容易掩藏住的少男心。

昨晚艾夏微红的面颊，涟漪的双眸，微凉的体温以及不可名状的体香死灰复燃般逐一浮现，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缓慢的拥上来。

明明他和艾夏都带着头盔，却感觉女孩温湿的呼吸一下下的扑在耳边。

抬起头，就看到女孩亮着一双眸子，透过后视镜定定的望着他。

一时间，满世界都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直逼得他一脚油门，哈雷如同一匹骏马，一往无前的呼啸而去。

巨大的轰鸣声下，纪风恍惚听到女孩轻笑了一声。

抱着他腰的手锁的更紧了些。

只是，抱紧的双手越来越松，到了后半程基本上只是微微抓着纪风的衣服，勉强保持平衡。

纪风发觉出异常，透过后视镜去看，而女孩却埋着头故意避开他的眼神。

艾夏想起来了。

虽然艾夏难得喝酒，但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夏霜的基因，酒量很好。

同时继承的还有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平时不敢做的、不能做的却想做的，统统都能借着醉酒施行。

艾夏还记得莫继明曾经当着她的面颇为自豪的吹嘘，他是在夏霜醉酒后“办了她”的，夏霜当时没反驳，只用拳头装模作样的捶打莫继明的胸口，故作娇羞的抱怨他当着孩子的面没大没小，胡说八道。

而事实上，那次酒宴之后究竟是谁办了谁，恐怕只有夏霜自己知道。

当时借着酒劲发泄一通是爽了，眼下蓦地想起，艾夏就觉得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忽然被人知道的恐慌。

也就是同乘一车，要不然她早就受不了开溜了。

一路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艾夏是越想越尴尬，越想越害怕。

恨不得地上裂出条缝，她马上就能跳进去。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

隔了好远，艾夏就做好了跳车的准备，奈何纪风车速不减，一溜烟的拐到了学校旁边的小街里。

“你干嘛？”艾夏着急问道。

纪风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没看到郑玉斌他们守在校门里等着抓人啊。”

艾夏闻言，扭着头看了半天才看到大门里，郑玉斌背着身扶着黑框眼镜，手里的木板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在他对面站着个男生，似乎感觉到艾夏的视线，一抬眼与艾夏撞了个正着。

是杨帆。

艾夏慌忙错开目光，等到回了头才有点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