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则(6)

作者:归无里

林羡清骑车到半路的时候口袋里突然震了下,她停下来一看,短信提醒她今日最高温度要到39摄氏度。

她叹了口气,连忙骑着自行车回去。

林老爷今天没在河旁边下象棋,兴许是天气太热,路上除了躲在树荫下吐舌头的流浪狗几乎没有行人。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屋子里吵吵嚷嚷的,林羡清没带钥匙,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来开。

不是林老爷。

林羡清一见到那人就耷拉了眼帘,低头用脚戳着地上的灰。

“你怎么回来了?”她闷着声音道。

林柏树单手插着兜,两指搭在一起毫不留情地弹了下她脑门,“放暑假。”

林羡清被他弹得有些恼,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推开他挤进了屋里。

“那你怎么不回爸妈家?”

她话音刚落,客厅里满屋子的人都齐齐对着她看,林羡清原地怔愣几秒,然后低头冲进屋子里。

什么鬼,七大姑八大姨齐聚一堂?

屋外由于她的出现静了一瞬,有人为她打着圆场:“小清太内向啦,怕是没见过我们这些亲戚,怕生。”

几家人七嘴八舌地过渡着话题,然后焦点又回到她哥身上了。

“柏树这次又拿了奖回来,985高材生呀!”

“我记得你是计算机专业的吧,这专业好,薪水高好就业!”

“柏树你这次回来多久呀,要不要去二姨家里吃顿饭?”

“……”

林羡清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夸赞声,心里狠狠憋了股气。

从小到大,他哥稳坐第一、拿奖、报送顶尖大学、读赚钱的专业,还长了一张帅脸。

而她,从小因为性格迟钝,时常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各科目老师排着队骂,在别人印象里,她除了每天像个老大妈一样打算盘好像没有什么别的标签了。

明明是一家人,却是云泥之别,林柏树在天上,她在地下十八层。

老房子里没装空调,林羡清屋子里只有天花板上挂了个老旧的吊扇,慢慢吞吞地转着。

她热得不行,心里也堵。

林柏树是天之骄子,而她什么也不是,怪不得爸妈只把她哥带在身边养。

郁闷了两分钟后,林羡清突然听见自己爷爷没好气的声音:“你来干嘛?不回你自己家跑我这小破屋子里来。”

她哥顿了几秒,“来看看您。”

林老爷可不领这情,因为观念的问题,老人家一直对林柏树没听他的话去学学珠算而介怀,当初她跟她哥一起被林老爷举着大算盘追了两条街,她哭着屈服了,林柏树咬着牙也不学。

后来他去学了计算机,更是在林老爷雷点上蹦跶,他再没提什么意见,但跟她哥一点儿也不亲了。

林羡清心里偷乐,想着终于有人能把她哥赶走了,就躲在房门后面偷偷把门拉开一个小缝,眯着一只眼往外看。

林老爷像是刚外边儿回来,还穿着白汗衫,手里举着个破了个大洞的蒲扇。

老人家慢悠悠迈着步子走进客厅,鼻间重重地“哼”了一声,唇线下拉,很不给面子地冷了脸。

看到桌子上被亲戚们掏出来的奖状时,林老爷的脸拉得更很了。

他一把把奖状和他哥带来的行李推到一边,嘴里催促着:“快带着你这些东西走,我家里不需要这样的玩意儿!”

林柏树原地垂眸站着,轻吐一口气后固执说:“东西我会收起来。”

他抬眼,插在兜里的手也抽了出来工整地搭在了身体两侧,恰才还懒散的少年收了脾性,嘴硬道:“我住一阵儿再走。”

客厅里十几双眼睛盯着,林老爷看都不看他,摇着蒲扇进了自己房间,老旧的木门被他重重关上。

亲戚们你看我我看你,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

林柏树走到桌子上把被捣得一团乱的证书和奖状一股脑塞进包里,他背对着众人,说话的声音平静:“天儿太热了,回去吧。”

林羡清蹲得腿都麻了,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目送着七大姑八大姨走出门。

刚转了个身,一只骨感的手突然从门缝里扒进来,林柏树单手撩开房门,轻垂了视线盯着她。

林羡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声音有些抖:“……你干嘛?”

林柏树:“我们做个交易。”

第5章 珠算

◎还是喜欢,还是不甘心。◎

“什么交易?”林羡清问。

林柏树一只胳膊撑着门,松散地垂眸扫视她,“你帮我搞定爷爷,我给你五百。”

林羡清抬头跟他对视几秒,然后弯着眸子笑了,她伸出手来,“一次性结账哦,先付款吧。”

面前的人拿出手机准备给她转账,林羡清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林柏树的手,面露纠结:“能给现金吗?”

林柏树:“为什么非要现金?”

她撇撇嘴,腹诽着:温郁他只要现金,能怎么办?

主要是林羡清担心修算盘的钱不够,这下正好可以从她哥手里薅点儿,给温郁。

但这事儿解释起来又麻烦,待会儿她哥估计又得问:“他为什么只收现金?”

从某方面来说她哥跟温郁有点像,都有点儿一根筋。

所以林羡清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是堪堪叹了口气回答:“反正我就要现金,不然你就自己说服林老爷吧。”

林柏树眉头轻拧了一瞬,抿着唇说:“赊账。”

很难想象,这两个字是怎么穿过重重心理障碍,从她哥牙齿缝里钻出来的。

林羡清好不容易有机会看他吃瘪,自然不会放过,她佯装不耐烦,使劲儿推门把门关上,不怀好意道:“概不赊账,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来交易。”

林柏树吃了她一记闭门羹,也没再打扰,安静地走了。

林羡清终于有扳回一城的快感,她撒欢般扔了拖鞋往床上跳,仰面躺着,身子呈“大”字。

她看了会儿天花板,老电扇慢慢悠悠地转着,摇摇晃晃的。

后来它转得越来越不对劲儿,跟荡秋千似的,林羡清直勾勾盯着它,一直到那吊扇离开天花板开始往下坠了她才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就滚到床底下了。

“嘭嗵”一声响,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吊扇直直砸在她床上,林羡清半撑着身子跌坐在床边,惊魂未定地呆愣着。

直到林老爷举着个锅铲,大喇喇拉开她的门喊着“怎么了”,林羡清才懒懒回神,手指颤抖地指着吊扇哭诉:“它坏了。”

“又要花钱修啦!”林羡清大喊。

吊扇摔得有点儿散架,按林老爷念旧的观念,是万万不会换的,只要东西没碎成粉末,就有挽救的余地。

第二天林羡清没珠算班的课,她跟林老爷两人把吊扇搬上小三轮,准备去店里修修。

期间林柏树本欲搭把手,被林老爷一巴掌拍了回去,他说:“把林志斌喊来!明天就让他把你接回去。”

林羡清坐在小三轮后座上,双手托腮,她麻木地想:你昨天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天际尽是霞色,绯云轻吻红日,尽管已经临近傍晚了,热度却未退。

暖人的晚风撩起林羡清的刘海,小三轮跌跌撞撞地驶出巷子,她看见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满身灰的小孩儿竞相追逐。

后座上还搁着把破洞的蒲扇,林羡清想着等那五百块到手了给林老爷买个新的。

虽然他可能不会要。

修理店离这儿挺远的,林羡清帮着爷爷把吊扇抬进店里,这铺子门面小,里面堆的乱七八糟的零件一大堆,两人很艰难地绕进去,林老爷跟老板侃侃而谈,不仅砍了价,还非要在旁边盯着人做工。

林羡清看不懂,也觉得没意思,跟林老爷报了一声就想出门溜溜。

她熟悉的只有花溪巷那一小块地儿,离得远的地方她一概不熟。

林羡清本意是出来买点吃的,结果转悠一会儿怎么就到了河边,天色略沉下来,重重压在河堤两岸,杂草疯长,河面波光粼粼,像堆了一河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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