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49)

作者:放乎中流

而祝槿也在阿爹的讲述声中生出困意,他不由得同小祝槿一样,蜷缩进阿爹的臂弯里,渐渐阖上双目……

他感觉抱住自己的臂弯温暖柔软,对方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拨开他散乱在脸侧的发丝。

祝槿忽觉怔忡——这不是阿爹的手臂!阿爹的手臂干枯而瘦弱,像一只小小的摇篮。而箍住他的手臂,坚实、强干,却让他感到陌生和危险。

祝槿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近在咫尺的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少年的青涩、稚嫩还残留在他的颊边,成年男子特有的锋厉也已隐现于他的骨相和神色中。

如此近的距离,让常恒身上那种锐不可当的气质稍减,祝槿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常恒生得很薄,如刀刃一样的薄,脸小而平削,五官周正,杏眼泠然。

祝槿猝然睁眼的刹那,常恒还在用手指抚摸着他的鬓发,见状,动作不由一顿。

祝槿僵了半刻,既而遽然挣脱出他的怀抱,惊愕瞪着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人。

常恒不动声色地垂落视线,避开祝槿的注视,又自然地收回手,白色的衣袖滑落,盖住了他左腕间的一线红色。

但祝槿还是看清了那条熟悉的红手串,他不可思议地紧盯着常恒的袖口,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衣衫略显陈旧,袖口处有个不算大的破洞,被人用线粗糙地缝合,祝槿心惊肉跳——这明明是他缝过的衣服,一天前还被他铺在日神庙的地上。

常恒悄悄抬眼瞟他,见他脸色难看,又飞快地垂下目光,嗫嚅道:“阿槿,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楚楚的杏眼,以及这熟悉的语气彻底摧垮了祝槿最后一道防线,种种现象都只能导向一个结论,祝槿强自按捺住惊异,试探着问:“阿碧?”

常恒闻言,立即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很是欢喜,身形动了动,大概本想像从前一样扑过来,却顾及祝槿的态度,克制住了冲动,只是用力地点头,大声应着:“嗯,是我!”

祝槿脑内登时乱作一团,又过了良久,他才勉强能克制住情绪的外露,只用平静的语气问出:“你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

常恒一怔,眼中的亮渐渐黯淡了下去,他垂眸,难掩苦涩地问:“阿槿,我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再讨你喜欢了?”

他这副神态未免与外表太不协调,祝槿被惊呆了。

常恒没等到他回答,十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指尖不安地摩挲着左手腕间的红手串。

祝槿更加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回:“没有,我不是不喜欢你这样子,可能是不大习惯。”

一道乍雷响起,祝槿循声望去,这才发觉,自己与常恒身处之处,是一座祠堂。

烛火照亮了墙上罗列的牌位,光晕在乌木牌上一跳一跳的,像是调皮的孩子正用金手掌一下下拍拊着死人青黑的面庞。

而祠堂外,狂风疾走,白雨如泼,树木摧折,电闪雷鸣,将这里头衬得像是座死气沉沉的棺椁。

祝槿正要收回目光,忽瞥见半掩的门后,昏暗的狭角里,潜着两道黑影。

随即就见其中一个隐在暗处的身影动了动,探出个头来——赫然是旨酒宴上的参差君!

参差朝祝槿笑道:“我是参差,”他说话间,用手肘捣捣身侧,既而,一个眉目清秀、神情淡漠的少年人也探出身来,朝祝槿颔首示意,既而,又缩回暗处。

“这是云使容与,”参差介绍完同伴,微微欠身,寒暄道:“幸会幸会。”

祝槿连忙也欠了欠身,还礼道:“鄙姓祝,名槿,魁城人。”

感受到对方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饱含探究,祝槿略有些局促,他下意识地回头,朝还在黯然神伤的常恒求助:“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啊?”

常恒刚想开口,便被参差抢先道:“我知道!我来说!”

他说着,迫不及待地膝行过来,自来熟地搭上祝槿肩膀,道:“旨酒宴上,鬼君,哦不,是合欢,她突然发难想把在场诸位都吞入合欢鉴中,噬消我们的魂魄与法力,但是呢,被常恒君一刀刺去。”

他边说边做了一个上挑的动作,衣裳上的银色亮片在灯光下闪烁不已。

祝槿的手慢慢按到了胸口上,合欢鉴正隔着一层薄衫与他对掌,他迟疑道:“可我没看见有镜子出现啊!”

参差闻言微微错愕,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合欢鉴这样品级的法器,法身已经可以修炼到完全脱离本体、收放自如的境地,本体如何,已经不能再影响到它。就好比常恒君的萃雪刀……”

瞥及常恒神色,参差的话戛然而止,改口道:“说到哪了,哦,对,合欢鉴罩住了君安殿,常恒君飞刀挑开一个裂缝,然后呢,我想想,”他拊掌:“当时我拉着容与往常恒君捅出的裂缝那里凑,就看见那即将裂口的法鉴突然被砸出个窟窿,你,对,就是你,从那个窟窿里掉了出来,砸进常恒君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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