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禁轨(144)
肺部灼烧般疼痛。
手腕上新鲜的割痕流出血液,红色在水里散开,像一朵盛开的蔷薇。
“陈小花?”
那人喊他,朝他伸出手。
陈听晏费力地抬起胳膊,抓住那只手,猛地被她从水里拽出来。
天光乍现。
他睁开眼皮,看见白色的病房。
陈郢眼眶泛着红。
腕上包裹着柔软的纱布,他动了动右手,恍然,继而感到歉疚。
“对不起,我以为我在做梦。”
可他好像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医生扶他起来:“又是噩梦吗?”
他抿着干涩的唇瓣,摇头,眼里罕见地带了一点笑。
“是个很好的梦。”
陈郢沉默片刻,让医生离开,在病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
大学军训,女生一身海蓝色军训服,站在人群里,背脊纤瘦笔直。
眼睫在阳光下笼着绒绒的光。
陈听晏的视线定格在上面。
陈郢问:“想见她吗?”
陈听晏没说话。
他对着照片安静地盯了会儿,转过头看向窗外。
穹顶天幕是灰蒙蒙的一片,草坪上落着厚厚一层梧桐树叶。
刚来伦敦时是初秋。
现在已经深冬了。
半晌,他轻轻点头。
陈郢像是松了口气。
“那你把病治好。”他收起照片,苍老掌心抚摸小孙子的发顶。
“阿晏,把病治好。”
“爷爷带你回去找她。”
病情渐渐有了好转。
陈听晏开始尝试融入大学生活,尝试成为一个正常人。
他用课余时间迅速赶上学业进度,在LSE修了金融和法律双学位。和同学研究市场和炒股,用赚的第一桶金创立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程序代码上更是变态。小组比赛的病毒不小心攻破学校防火墙,微机房的电脑集体中毒。最后闹得太大不得不自首,好在校长惜才也没说什么。
在院系里是很传奇的存在。
唯一缺点就是能见到他本人的次数太少。他经常旷课,社团聚会和晚宴派对也不参加,总是找不到人。
社交软件在他那跟没用一样,只要他不想出现,谁都联系不到他。
就像他怎么都联系不到苏从意。
服用药物和器械治疗的每一天都异常辛苦,他总会梦见苏从意,醒来之后心脏空洞的像被钻去一块。
他想念她了。
非常想。
有时想得整夜整夜失眠,吃药也没用,可她拉黑了他的微信,废弃了邮箱,他登录所有账号都找不到她。
他经常在凌晨打开微信,把聊天记录翻来覆去地看。
还有手机里仅有的一个视频。
高三除夕那天,她录了新年祝福的vlog,手里举着两根燃烧的仙女棒。
细碎的星火印在她眼睛里。
她凑近镜头,笑眯眯地问:“陈小花你可以看见我吗?”
陈听晏靠坐在床尾的大理石地板上,落地窗外是凌晨四点钟的伦敦。
他看着视频里的人,下巴搭在膝盖上,冷白色衬衫下脊背宽薄瘦削。
他带着点鼻音轻轻嗯了声。
“我给你看我阿婆家的烟花。”
好。
“仙女棒是不是很好看?有没有觉得我变成了仙女?嘿嘿~”
嗯。
“哇!快要燃到头了,赶紧来许个愿望。我的愿望是——”
我的愿望是。
“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可以开心!平安!快乐!”
——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17年夏天,他暂时离开药物治疗。
医生建议他在复诊期间,记录下每天发现的一件让情绪感知到愉悦的小事,再告诉给最想分享的人。
他努力去发现,思考很久,最后分享到那个被废弃掉的邮箱。
2017年6月23日
今天在海德公园看见一只小三花。
2017年6月25日
甜品店橱窗有你最喜欢的草莓慕斯。
2017年7月2日
终于在伦敦见到了月亮。
2017年7月5日
三号巷里开了许多无尽夏。
……
2018年4月16日
影院上新了海绵宝宝电影。
你把我移出黑名单,我就录给你看。
2018年4月20日
伦敦又在下雨。
……
2019年12月25日
平安夜快乐。
西宛下雪了吗?
……
有什么东西从下巴滑落,砸在手背上,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苏从意稳住右手点开最后一封邮件。
2020年5月31日
苏从意,我很想见你。
如果把病治好,我能不能回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嗯你们懂得
第54章 和好吗
晚上苏从意坐公交回了桐角巷。
六年没来, 青石板巷变化不大。家家门口挂着小鱼干和辣椒串,花藤缠绕茂密垂落,深秋也透着盎然生机。